蕭天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心中卻是十分動容。

  ??周雪兒替媚兒嫁給他這個將死之人，絕非心甘情願，沒想到對自已竟如此情深義重。

  ??他開始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姑娘來。

  ??比起周媚兒的珠圓玉潤，周雪兒瘦弱得令人生憐。臉上未施脂粉，卻眉目如畫，清麗脫俗……若論美麗動人，似乎還在媚兒之上……

  ??周雪兒的美尚在其次，關鍵是心地善良，人品端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失去了周媚兒，卻意外地得到了周雪兒這麽好的姑娘，看來，老天待自已總算不薄，即便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天黑下來了，屋裏沒法取暖，冷得像冰窖一般。

  ??周雪兒坐在昏暗的油燈前縫補蕭天霖的破布鞋，雖然蕭天霖臥病在床，好長時間穿不上鞋子了，可她心中滿滿都是他會好起來的希望，想著總有一天，他還會穿著鞋子站起來。

  ??蕭天霖看著油燈下專注的瘦弱身影，體貼地輕聲說，“別縫了，上來睡吧，床上暖和些。”

  ??“好，就來。”周雪兒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好在油燈昏暗，蕭天霖沒有發現。

  ??她收拾了針線，吹熄油燈，小心翼翼爬上床，蜷在一角。

  ??屋裏隻一張床，被子又小，周雪兒每次上床，都是這般蜷縮著身子，隻蓋著很少的被子，生怕碰著蕭天霖的身子，連夜裏睡覺都十分警醒。

  ??黑暗中，蕭天霖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又不是老虎，靠過來吧，別著涼了。”

  ??周雪兒聽話地挪了挪，冰冷的身子剛一接觸到蕭天霖，兩人的身子都觸電般顫了一下，兩人都沒有挪開，還極力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外麵仍是冰天雪地，屋裏卻暖意融融，一派春意。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周雪兒安頓好蕭天霖便又出發了。

  ??這一次她早有準備，背了個背兜，還拿了一根口袋。她早想好了，趁這兩天天氣晴朗，把天坑裏的磨菇和靈芝都采回家，曬幹了拿到城裏集市上換錢買糧食。如果運氣好，能多采些靈芝敢情好，就是沒有靈芝，光是磨菇也不錯。

  ??隻是，磨菇雖然美味，卻不經餓，真要填肚子，還得吃糧食。

  ??從村邊的山洞順利進入天坑，顧不得欣賞美境，她便忙開了。

  ??她手腳麻利，背兜很快就裝滿了，緊接著，口袋也裝不下了。

  ??從山洞原路返回家，正值中午時分。剛晾好磨菇，大嫂李秀梅和二嫂陳美芳就從娘家回來了。

  ??見到院子裏晾的磨菇，妯娌倆頓時眼睛都睜大了。

  ??李秀梅揉了揉眼，喃喃道，“這麽多的蘑菇，從哪來的啊？”

  ??陳美芳陰陽怪氣地說，“手背手心都是肉，娘的心偏得也太厲害了吧。成天在我們麵前叫窮，沒想到私下裏還藏著這麽多好東西。”

  ??李淑珍從屋裏走出來，“老二媳婦，你把話放幹淨點，我怎麽偏心了？”

  ??陳美芳不防娘就在家裏，頓時脹紅了臉，“這些磨菇娘是什麽時候藏在家裏的，我跟大嫂竟一點不知道。我們剛走，娘就搬出來晾曬，是想趁我們不在，晾幹了拿到集市上賣吧。”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這些磨菇是老三媳婦從山上摘回來的。”

  ??李淑珍看了一眼兩個兒媳婦手裏幹癟的布袋，撇了下嘴，“當初是誰哭著喊著要顧娘家的，怎麽，回家沒借著糧食？”

  ??從前蕭家殷實，李淑珍也是個大方的，兩個兒媳婦回娘家，從沒讓她們空過手。

  ??婆婆說的是實話，陳美芳聽著卻十分刺耳，李秀梅的臉色也有些尷尬。

  ??兩人回娘家的時候都是信心滿滿，想著自已平時對娘家的貢獻不小，現在自已遇到了難處，娘家不得伸出援助之手啊。可實際是，妯娌倆人這次空手回娘家，都受了哥嫂的不少白眼，甚至指桑罵槐。是娘趁哥嫂出工不在家的機會，才偷偷裝了點玉米麵打發她們回婆家的。

  ??陳美芳翻了下白眼說，“這年頭，哪家都不富餘，誰不是從牙縫裏省出來補貼閨女。不像娘，就知道刻薄我們兄弟倆，偏心三弟。”

  ??“我偏心？”李淑珍冷冷地說，“你要再敢紅口白牙胡說，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老三生病，你生出來多少言語，我不跟你計較，你倒瞪鼻子上臉了。我再說一遍，這些磨菇都是老三媳婦從山上采回來的，有本事你上山采去，就知道窩裏橫，沒出息！”

  ??“山上撿的？”陳美芳嗤之以鼻，“哄三歲小孩子呢，大冬天的，哪來的磨菇，這分明是你以前撿回來放在窖裏藏著，等我們回娘家，才搬出來晾曬的吧。”

  ??周雪兒聽見婆婆與二嫂的爭執，連忙跑出來解釋。

  ??“大嫂，二嫂，你們別誤會，這些磨菇確實是我從山上撿回來的。不信，你們瞧，還是新鮮的。不曬幹放在地窖，別說半年，就是幾天也不成啊。”

  ??周雪兒說的也有道理，可這個季節真不是撿磨菇的時候，別說陳美芳不相信，就連一向好脾氣的李秀梅也是滿臉狐疑。其實陳美芳一路上沒少在她耳邊嘀咕，她原本也隻是聽聽而已，沒當回事，可是現在，眼見為實，她的心裏是真有些委屈了。

  ??見兩個嫂子都是一臉不信，周雪兒歎息，“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我隻請你們不要誤會娘。我知道是天霖哥的病拖累了大家，但我相信，如果是大哥和二哥出了事，娘傾家蕩產，也會想辦法救治。”

  ??李淑珍被兩個媳婦逼著分家，早覺失了婆婆的威儀，此時厲聲說，“你們倆要是閑得發慌就趕緊到地裏幹活去，現在去說不定還能記半天工分。”

  ??現在分了家，再也不用受婆婆的挾製，可她們卻舍不得半天的工分。隻是趕了半天路，肚子早餓得不行，於是不再言語，轉身去了灶房。

  ??李淑珍看著曬了一院子的磨菇，不由得心事重重起來。為今之計，還是得想辦法治兒子的病才是。

  ??明天是農曆初五，縣城趕集，她必須想辦法把兒子床下的銅錢換成錢。

  ??周雪兒這一夜睡得很不安穩，她又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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