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老狐狸
作者:水刃山      更新:2020-03-21 20:20      字數:2142
  “淩將軍,照這意思,要怪還得怪咱們自個太蠢了?”婁關山自嘲憤懣道。

  淩孤眠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要說什麽卻也不言而喻。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了,受他娘的這個鳥氣。”徐常又開始叫罵起來,連帶著帳下諸將議論紛紛,誰的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

  “聯名上書,一定要聯名上書,他娘的,讓守就守,讓撤軍就撤軍,這是讓軍中的弟兄們白死!”一將憤慨喝道。

  諸將齊聲應是,便要聯名上書朝廷,讓李落給一個交代。

  元稹若有所思,沒有嗬斥亂糟糟的中軍大帳,而是撫須打量著淩孤眠,對諸將的請命聲充耳不聞。

  淩孤眠看似一臉茫然,也有些不甘心的意味,不過從始至終都很鎮定,沒有什麽激憤的模樣。

  元稹揚了揚手,諸將噤聲,元稹盯著淩孤眠含笑問道:“不知道淩將軍打算怎麽辦?”

  “還請元帥指點。”淩孤眠恭敬回道。

  元稹哈哈一笑道:“你我雖然同為王爺轄製,但份屬不同,老夫是定北軍,你是北征大軍,指點就談不上了。”

  淩孤眠眼睛一亮,誠顏示謝道:“多謝元帥指點。”

  元稹一怔,愕然不解道:“指點?本帥指點你什麽了?”

  “末將隸屬北征大軍,聽命於王爺,如今王爺傳下帥令,先不說軍令如山,主帥之令末將不能不從啊。”

  元稹愣了半晌,暗呼厲害,好一個借坡下驢,猜得出淩孤眠早就有領命的意思,這會反倒成受了自己的點撥。

  元稹暗暗搖頭,將是良將,隻可惜心機太重。

  “這麽說來淩將軍要領命?”

  “嗯,”淩孤眠點了點頭道,“末將會依令撤軍。”

  “迂腐,你不知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道理麽?”徐常還在忿忿不平的叱道。

  淩孤眠淡淡一笑,麵無異色,沉聲回道:“不管王爺這道帥令有沒有什麽其他的用意,末將會接令撤軍。”

  “孤眠……”

  淩孤眠止住婁關山說話,平聲說道:“婁將軍無須多言,既來軍中,就該守軍中的規矩,不可造次。”

  婁關山漲的滿臉通紅,滿臉憤慨之色,猶自在一旁生著悶氣。

  元稹點了點頭,看了淩孤眠一眼,忽地微微一笑道:“老夫明白了。”

  淩孤眠起身一禮,道:“元帥,末將先回營了,稍後會命人前來通傳行軍諸事,告辭。”

  “好,慢走不送。”

  淩孤眠恭身一禮,轉身出了中軍大帳。婁關山跟了出來,疾聲低語道:“孤眠,真的要退兵?”

  淩孤眠麵無表情的嗯了一聲,看不出在想什麽。

  “關山,這裏不是卓城,軍營之中等級森嚴,外人在的時候莫要喚我名字。”

  婁關山張了張口,悶悶的哼了一聲,去了一旁招呼軍中親衛牽馬過來。

  淩孤眠站在中軍大帳前,麵若寒霜,聽著身後定北軍諸將不加掩飾的抱怨和對自己的不滿恥笑,嘴角慢慢的滲出一個冰冷的嘲笑。

  旗嶺山早就該棄守了。

  李落知道,淩孤眠知道,也許帳中的元稹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來些眉目,剩下的隻是一群單憑一腔血勇的莽夫,什麽都不知道便在那裏大放厥詞的蠢貨,就連所謂的卓城七傑也不例外。

  小市關在整個北府戰局當中連雞肋都算不上,隻是大甘朝廷的一塊遮羞布而已,向世人昭顯著北府戰局還不是最壞,雁沉州也還沒有落到草海諸族手中而已。但是從行軍布陣而言,小市關已經不該守,也守不住了。鄞州如果還在大甘手中,小市關還有點用處,如今鄞州失守,小市關所謂天險實則已經無險可守,倘若鄞州的草海鐵騎騰出手腳,渡江東進,小市關就成了大甘諸部將士的墳墓,到時候插翅難飛。

  可笑李落救了一帳蠢將的性命,他們反而還在這裏咒罵李落。淩孤眠冷冷一笑,雖然看出來了,但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淩孤眠自然心中有數。如今的北府,誰也不敢說棄守旗嶺山,或者說沒有想過棄守旗嶺山,李承燁不敢,元稹不敢,淩孤眠想過,到了最後卻也沒敢這麽做,唯有李落,不論情由不辨口舌,隻是一紙帥令,說棄守也就棄守了,如此霸道,讓淩孤眠豔慕之餘,更是多了幾分心驚。

  在李落揮師北上之時,李落曾派人去往淩孤眠營中傳信,若是旗嶺山不可守,棄守退回幽州。

  李落傳信的時候,鄞州尚在。

  淩孤眠的麵色愈加陰沉起來,李落想到的戰局是自己沒有想到,或者說當時並未想到的,隻是當鄞州戰局慢慢惡化之後,淩孤眠才明白李落傳信的用意。

  論眼界,自己終究差了李落一籌。念及此處,淩孤眠心中鬱氣難解,狠狠的抽了一記馬鞭,回頭望著元稹的中軍大帳,從牙縫裏擠出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寒聲說道:“老狐狸……”

  鄞州首府盤江府,首城六盤城。

  六盤城裏已經沒了大甘官兵,隨處可見來來去去的草海異族,大聲的說著,笑著,街上幾乎看不見一個大甘百姓。沿街的居所大門淩亂的散著,有的開,有的閉,聽不到雞鳴狗吠聲,也聽不見有一句熟悉的大甘言語。

  不過,街上倒還算太平,也沒有太多戰火肆虐過的痕跡,血跡很少,殘磚斷瓦也不多,人來人往,人去人留,看上去有些規矩,有那麽幾絲殘敗的平靜。

  隻是,巷子深處,偶爾能聽到的嗚咽聲大約也能告訴這天地並非是看上去的模樣,院牆背後,巷子暗處,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什麽,就算是蒙厥撥汗相柳兒在這裏,恐怕也一樣阻止不了。

  大甘將士敗退的太快太急,並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逃得了難。

  城外,一個小小山坡上的一座小小山莊,相柳兒抱著一捆青草,很仔細的喂著院子籬笆裏圈起來的兩隻小羊,一白一黑,一個大些,一隻小些。

  大甘的米麵草海將士吃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