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論道之宴
作者:水刃山      更新:2020-03-21 20:17      字數: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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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此言天下間想責問朝廷的不乏其人,不過甚少有人能有先生這般膽量罷了。”

  “老朽行將不古,自然不怕朝廷罪責,難不成九殿下欲殺了老朽以絕悠悠眾口?”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淡然回道:“殺先生一人,非是良策,更難平息天下眾口紛紜,先生所問,李落以為隻在一個用字。”

  “哦,願聞其詳。”

  “人有良莠善惡,倘若朝堂之上俱是君子,則王道難行,前商之時有儒家百子渡河求安,阻蒙厥鐵騎南下,妄欲以儒家大道平解戰亂。

  卻是隻字未語,便被蒙厥將士斬殺於昆江北岸,得以無謂求死,是以守天下,非僅憑儒道可行,由此才會有諸如兵家,法家,縱橫陰陽並存於世。

  道有萬法,難擇一而終,朝廷行事,便要取中庸平和之道,拙用於大,成無用之用,眾生百相,看似無用,換做別處,便是有用。

  道家有順天應事之說,得入高堂,機緣、才學、世故缺一不可,或許難擇驚才絕豔之輩執掌一方,但集百拙自可成一大用,朝廷州府官吏才學有深淺,品性有優劣,擇其能而用,未必不堪重用。”

  “拙用於大,無用之用,倘若用人者善惡不分,優劣不辨,受苦的還是黎民百姓。”

  “先生也說賢而知其缺,聖而知其陋,德不以盈,謙不以滿。

  朝廷用人,確實難以麵麵俱到,不過若說朝廷用人無度也不盡然,古有沉魚落雁讚美世間美貌女子,殊不知最初此語出處卻是魚見美人,驚沉水底,大雁展翅疾飛,眾生百相,眾念更是萬相,到底誰人所識為對,恐怕難以多寡判之。”

  “哈哈,老朽如何不曾看到朝廷有用人有方之處?”文愚人冷漠恥笑道。

  “請恕我無禮,當年南王德才兼備,朝廷封賞南王之號,執掌南府,才有今日揚南之盛,文先生以為如何?”

  文愚人一愣,不想李落竟然稱頌宋崖餘,一時語塞,看了宋崖餘一眼,宋崖餘倒是自在,微微搖頭輕笑,推辭李落德才謙備之語。

  文愚人冷聲說道:“如九殿下所言,大甘朝廷之中的權臣皆為可用之人,就算是無用,也能成無用之用,倘若真是如此,當年九殿下又何故殺太師於乘雲,營前斬懷王,豈不是自欺欺人之說?”

  “拙用於大,無用之用,其一在度,其二在法,無度無法者,當是可殺,太師之事我隻是恰逢其會,但懷王確是我親手所殺,我受命朝廷,是為無用之用,倘若我可取一用,怎能仍憑懷王罔顧國之律法,恣意行事?”

  “九殿下自語為朝廷的無用之用,老朽想問上一問,取九殿下無用之用的是這大甘朝廷,或是當今皇上,亦或是李氏宗族,還是天命所為?”

  “天命?”李落蕭瑟一笑,道:“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明明暗暗,惟時何為?陰陽三合,何本何化?圜則九重,孰營度之?惟茲何功,孰初作之?斡維焉係,天極焉加?

  這篇上古問天之書,李落不得其解,何為天,何為命,請先生賜教。”

  “這……”文愚人臉色一變,此文流傳自上古,得有諸子百家取其一而論,但絕無定數,如何能為李落解答其中含義。

  天命之說,虛無縹緲,窺一斑而難見全貌,形在外,道法在內,說與不說,皆是不妥。

  宋崖餘見文愚人麵色驟變,一聲長笑道:“好一場精彩絕倫的論道之宴,本王有幸,亦是南府才俊有幸,得遇這千古盛事,本王狂妄,揚南論道,不久將傳於天下。

  隻是,兩位論道,不知這酒菜涼了再吃還是溫熱之時食用更為近道呢?”

  宋崖餘話音剛落,堂中便傳出一陣笑聲,眾人在這詼諧言語之中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方才的凝重這才稍稍鬆散了些許。

  文愚人已然平緩下來,淡淡說道:“九殿下辯才無雙,老朽見識了,言行相合方能使人信服。”

  李落輕輕拱手一禮,道:“盡力而為。”

  文愚人嘴角微微一動,回了一禮,返身入席去了。

  值此論道方休,堂下眾人再無人輕視李落。

  眾人正要舉杯,突然堂中角落傳來一個聲音,懶懶散散的說道:“確實精彩,口口稱道,聽聞當初九殿下平定西府時曾在軍中軟禁一西戎女子,此舉算不算道呢?”

  李落一怔,舉杯的手微微一晃,還未接言,隻見身旁自李落與文愚人辯論時便閉目養神的冷冰猛然睜開雙眼,寒芒暴漲,掃向話語傳出之地。

  寒聲說道:“在下冷冰,掌中之劍便是在下的道,閣下既然有此一問,我也有一問,倘若我殺了你,你說是有道還是無道?”

  隨著話音,一股陰寒的殺氣籠罩而去,堂中雖不乏武功高絕之輩,但誰也不敢心懷疑慮,倘若此人再出一言,冷冰不會拔劍相。

  隻為天子劍之名,經月餘,已有蓋過九命蕭百死之勢,若是冷冰出劍,宋崖餘是救亦或是不救。

  宋崖餘臉色一沉,朗聲說道:“大將軍遠道而來,今日莫談國事,隻求與大將軍一醉,再有妄言,還請自便,大將軍見諒,請。”說罷滿飲一杯,以示謝罪之意。

  李落一笑置之,回飲一杯,堂下眾人皆都一飲而盡。不過數刻,宋崖餘無意之間,堂中眾人已是其樂融融,方才芥蒂漸漸消散而去。

  賓主盡歡,直到戌時,道賀之人才漸漸散去。

  南王府,客堂外。

  宋崖餘與李落緩步而行,天南夜色涼如水,更深月光半人家,夜靜無眠,靜的深沉了些,反倒是沒了睡意。

  宋崖餘負手看天,緩緩說道:“今日多有冒犯,還請大將軍海涵。”

  李落微微一笑道:“王爺言重了,無心之事,我並未放在心上。”

  “也不算是無心之事。”宋崖餘轉頭看著李落,平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