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天還沒亮，屋子裏就傳來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再咳下去，仿佛一團血肉就要隨著咳嗽從喉嚨裏擠出來。

  ??“老不死的東西，每天吵吵吵，吵死個人哦，都這個年紀了，不如早點死，別給兒孫添麻煩。”燙著卷發的中年婦女翻了個身，嘟嘟囔囔。

  ??她身邊的男人聽到妻子的話，點點頭，每天都能聽到他咳嗽，不會是有什麽病吧？，早點死了輕鬆點。

  ??老人緩了很久，才顫顫巍巍起身，走到廚房裏去開火做飯，給一家人做早餐。

  ??火光照在老人臉上，老人的臉像曬幹的橘皮，皺皺巴巴，神情麻木。

  ??是報應吧？老頭子被舉報的時候，她為了保全自己，她逼老頭子和自己離婚，和兒子一起登報斷絕和老頭子的關係，本以為日子雖然不會有以前那麽好，但她總歸有兒子傍身，吃喝不愁。沒想到，兒子兒媳會嫌棄她沒用，天天使喚她。

  ??不過，城裏在苦也沒有鄉下苦。老頭子就和他寶貝孫子一起下鄉吧！想到有人過得比自己還苦，老人臉上才有幾分喜意。

  ??苦啊苦啊，程九思一大早就醒來，睡不著的痛苦隻有睡不著的人才知道。

  ??都怪顧默聲，好端端談起什麽人生目標，害得他現在都沒辦法好好生活了。

  ??“九思，是爺爺連累了你。”程溫宇拉著孫子的手老淚縱橫，想他大半輩子都在戰場上，無暇顧及家庭，妻子死了他都是通過信件才知道。為了照顧家裏才15歲的大兒子，他通過別人介紹續娶了剛離婚的楊鳳嬌，第二年楊鳳嬌就給他多添了一個兒子。

  ??大兒子恨他，跑去參軍，連娶妻都不告訴他。再一次知道大兒子消息的時候，就是他兒子兒媳雙雙犧牲的消息，隻給他留下一個剛滿一歲的孫子。

  ??“爺爺對不起你父親，現在還連累了你。好在，我還有些人脈，可以讓你偽裝成知青下鄉，你可以安慰過一生，爺爺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那爺爺呢？我走了你該怎麽辦？”

  ??程溫宇和藹摸著孫子的頭：“我身份特殊，就算我現在不在高位，也會有人監控著我，我走不了。”

  ??“我不走，我陪你。”

  ??“我已經找好人了，你得走，放心，爺爺會活到你娶媳婦的！咱們爺孫能再相見！”

  ??睡不著，程九思索性起來去外麵跑步，這是他和爺爺的習慣，每天早上起來訓練，即使到了這裏，他也沒落下。

  ??“不會安靜點啊，沒看到別人還在睡覺嗎？”同屋的知青捶床不滿。

  ??程九思會收斂嗎？

  ??程九思門關得更大聲了！臉是要給人的，對這種他才剛到知青點就要翻他東西的東西，他才不管他嘞。

  ??雖然吧，他來的時候除了衣服，啥也沒有。

  ??隱忍，他現在隻能隱忍，他的身份有問題，得安安分分默默無聞才不會被注意！曾經大院裏的小霸王被一場變故抹去幾分浮躁，現在的他連囂張都要注意時機。

  ??“誰啊，這麽早——”老胡今天休息，本想著睡久點，就被敲門聲吵醒，無奈之下隻好穿著拖鞋，打著嗬欠，去看看誰一大早討人嫌來了。

  ??“不早了，平時這個點我都上了一堂課了。”顧雲楓將手裏的芥菜餅遞給他，“沒吃早餐吧？媛媛做的，我帶點給你。”

  ??老胡接過去，聞聞：“你媳婦的手藝就是好，不過，無事獻殷勤，一大早過來我不信你就為了給我送早餐，有啥事你直接說，我怕我這芥菜餅吃進肚消化不良。”

  ??“小事。”顧雲楓和老胡認識十多年了，知道彼此尿性，也不等他招呼，直接進屋裏坐著。

  ??誰讓老胡現在還沒娶媳婦呢？單身漢的屋子容易進，不用擔心會看到什麽不敢看的東西。

  ??“我侄女寫了點東西，我覺得她寫得不錯，拿來給你過過眼。”

  ??確實是小事，老胡放下心，慢悠悠去洗漱，就著開水啃餅：“能被你說寫得不錯的，隻要你不唬我，應該真的不錯。不過——你哪來的侄女啊？”

  ??“我們關係有點複雜，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做事利索，人又聰明，就是家裏人對她不太好，看著怪可憐的，來我家住了一陣子，幫了我們不少忙。”

  ??顧雲楓的事情老胡知道得七七八八，也不在追問，等吃完餅以後，油膩膩的手隨意在放在桌子的抹布上一擦，拿過顧雲楓手裏的稿子，二話不說開始看起來了。

  ??顧雲楓扶額，老胡人好，工作也不錯，就是每次相看都不成功。他覺得，很大的原因是老胡太不拘小節了。

  ??“好！這真的是你侄女寫的？不是你代筆的嗎？”老胡看完意猶未盡，“下麵的故事呢？怎麽才這麽點啊，還有沒有其他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隻會算數，寫文章不是我的長項。”顧雲楓解釋，“故事就隻有這些，我侄女今年才12歲，一切以讀書為主。”

  ??說完他似乎不過癮，繼續添油加醋：“她啊，才上了一年書，就能寫出這些故事，而且今年開學，就直接跳級到五年級了。”

  ??這種我侄女最棒，我侄女厲害的語氣是怎麽回事？又不是你親侄女。老胡白了他一眼，到底是沒有說什麽。

  ??“你拿給我看不是隻為了讓我看一看吧？是不是想要投稿出版？”工作的原因，有不少人特地拿著文章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就是為了出版。

  ??“你也就這點價值了。”對好友，不需要太客氣，“你看，她的故事可以嗎？”

  ??“我都說好了，能不可以嗎？”老胡將稿子收好，“就算不是你，她的故事隻要投稿了，出版都沒什麽問題。”

  ??真是瞌睡碰到枕頭了，老胡最近沒收到好質量的稿子，正頭疼呢，顧雲楓就給他送來了，真不愧是多年好友嗎？

  ??“你先別著急，我侄女是有條件的。”

  ??“你說。”

  ??“她想要出版以後，找個會畫連環畫的人，將她的故事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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