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雖然覺得，衛所不是婦人該去的地方。但見著兒媳對兒子的一片真情實意，也不好開口阻攔什麽。

  現在家裏沒什麽事兒要她看管著，所以拿定主意後第二日，林秀秀跟翠兒柳兒，就抱著小珠兒，帶了許多吃的用的出了門。

  一開始她並不想著帶上小珠兒的，畢竟現在天氣嚴寒，她又想著去一趟衛所，在去尋一趟在外求學的小武。

  一道折騰，還不知哪一會兒才能回來。

  騾子車裏雖然有銀炭烘烤著，可到底不是密不透風，更沒有屋裏的溫熱暖和。

  但架不住小家夥鬼精靈，也不知怎的，平日裏誰都找的小珠兒，今兒一睜眼就愣是攥著娘親的衣裳不撒手。但凡林秀秀把她的小手掰開，她都能扯著嗓子不要命的哭上一通。

  本來可愛溜圓的大眼睛，哭的紅彤彤的，讓人看一眼都心疼的厲害。

  思來想去的，林秀秀幹脆就給她多裹了一層包被，帶著一道出了門。

  而此時，衛所主營長內，氣氛十分嚴肅。就連並未直接插手過本地衛所軍務的熊將軍，此時麵上也難掩凝重。

  他身邊的兩名親兵在查看過韓毅等人，剿匪所得的兵器後，對著熊將軍暗暗點頭示意，確定這批兵器的確是有人繞開官府的監管私自鑄造的。

  熊將軍確定此事，心裏一沉。

  他眯了眯眼，看向韓毅說道：“可還有旁的發現？”

  韓毅蹙眉，思慮片刻後說道：“屬下查看過被剿山寨裏所謂的土匪，多是身形弱小營養不.良的模樣，乍一看與那些逃難百姓跟附近長期吃不飽飯的鄉親毫無二樣......”

  熊將軍挑眉，“你的意思是，他們並非匪徒？”

  韓毅點了點頭，神情頗為冷峻，“屬下在攻入山寨後，曾仔細拷問過幾個帶頭抵抗的土匪，得知他們中入山寨時間最長的，也不足兩個月。更多的，則是頭進臘月的時候，有自成山寨二把手的人，以入了山寨就能吃喝不愁的由頭誆騙來的。”

  自上山之後，他們的確能日日吃上些東西，雖不算多美味的，可好歹不用凍死餓死在這個寒天臘月了。

  所以，真就有一些百姓，對著山寨生了感激之情。

  直到今早衛所官兵攻上山寨，他們慌忙抵抗之時發現，山寨中原本的那些氣勢頗凶的當家門，還有一些往日裏對他們極為瞧不上眼的匪徒，竟全都沒了蹤影。

  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麽硬骨氣的人，拳腳上更是全無本事。還有好多，因著長期逃難身體虛弱無力，與那些被附近百姓深惡痛絕的凶殘匪徒相差甚遠。

  所以，這抵抗並未奏效，就被韓毅帶著一旗兄弟抄了底兒。

  接著餘下的官兵四下搜查山寨，發現了兩箱子開過刃的兵器，且還有一些自百姓手中掠奪來的錢物。可以說，坐穩了此處常年盤桓著土匪惡人的罪名。

  其實都無需再審，隻那兩箱子於官府不容的兵器，就足夠被抓這些匪徒砍頭的了。畢竟，越是荒年，朝廷越是忌憚流民暴動造反。

  而手中有兵器的暴民土匪，更是朝廷眼裏的一大禍患。

  但是韓毅瞧見弟兄們搜羅出來的兵器嶄新，但與官兵抵抗的土匪卻各個歪歪斜斜，拿著不成樣的鐵鍬棍棒都抖的不敢抬頭，心裏生了遲疑。

  他當即挑選了兩個土匪，分開盤問幾句，才發現這山寨裏罪惡滔天的匪徒，早已在衛所跟官府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金蟬脫殼的戲碼。

  更重要的是，因著一開始那些難民跟百姓，是真在山寨過了些日子，所以還真就認了自個是土匪的罪名。

  使得隨後進山寨的廖總旗，直接下令要將人當場處置。

  若非韓毅態度強硬，以暫代小旗指揮使的身份將人保下，隻怕這會兒這樁官司就要死無對證了。

  熊將軍心裏惱的很，他目光冷冷的掃過營帳中一眾人，怒喝道：“給老子差，格老子的，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耍把戲，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徐江，去衙門請了楚縣令過來，老子還就不信，弄不清楚這裏頭的道道。”

  這事兒真真是戳了熊將軍的肺管子，自個作惡多端，最後卻要用一些本就走投無路的百姓填命，實在該死。

  更重要的是，衛所這幾次剿匪，都是秘密進行。

  往年的時候，沒到這種時候，衙門跟衛所也會“剿匪”。但因著有程縣丞這般官員，與匪徒相勾結，且餘下幾個被楚縣令一起鏟除的蛀蟲，也想靠著收斂剿匪銀兩而中飽私囊。

  所以，每次所謂剿匪，多是雷聲大雨點小。錢收了不少，但卻未見官府真的肅清附近山匪流寇。

  加上今年不同於往年，除本州城之外，往京城而去的州城都在驅趕流民。

  所以使得各處騷動頻發，而一些尚且對朝廷跟官府存著一絲希冀跟畏懼的人，則因為聽多了桃溪村的大名而齊齊來了本州。

  錦州知府跟各地縣令，有狠心的，但也有悲天憫人的。雖然有些禁止流民進屋入屬地，一旦進入便會武力脅迫的。

  可更多的，卻是有意識的引導他們，在城外聚集。可隨著流民越聚越多，偏生沒有吃喝用度，所以情緒自然就越來越偏激。

  這麽一來，自然造成了許多不穩定因素。

  若是此時有匪徒下山，大手一揮要入縣燒殺搶掠，難保那些早已饑餓難耐的流民不會徹底拋棄良知。

  所以，為防著匪徒同歸於盡，或是蠱惑那些已經流民動；亂，衛所這次剿匪一直采取的是韓毅提議的各個擊破的法子，未曾像以前那樣大張旗鼓。

  甚至兵分兩路的情況下，接連幾個山寨都被悄無聲息的除去。

  可千算萬算，大夥兒沒算到在二虎山的山頭上栽了跟頭。關鍵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若非是走漏了風聲，那些匪徒絕不可能這般輕而易舉的逃脫。

  畢竟，二虎山比之侯家寨的惡名，也不須多讓。且衙門早就得過消息，知道那邊有兵器，山上的匪徒更是各個都有身手，完全是一批趁亂聚集起來，欲要當山大王土皇帝的習武之人建起來的。所以，衛所跟衙門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