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哪裏還有他們大黃村的好？

  “且你們來做活兒掙工錢，這是銀貨兩訖的事兒，說不上誰占誰的便宜。你若是覺得辛苦，往後大可不用再來。”至於分肉的事情，侯叔卻是半句話都沒再同她提說。

  這話說的字字在理，使得一道打大黃村來的餘下的鄉親，都覺得有些丟臉。

  尤其是黃大鐵一家，更是自覺羞愧。畢竟，當初林秀秀尋人前，她們可是拍著胸脯打了包票，說大黃村的人勤快利索最是樸實厚道。

  前頭大夥兒幹得還是千好萬好，卻沒想到，碰上拿肉的喜事兒了，卻出了這麽個茬子。

  不說侯叔說的那些在理兒的話，就是東家娘子往日的情分，都夠她們感激的了。

  相比之下，原本在村裏就好撒潑使賴，動輒還會堵在人門口罵上一天一.夜隻逼的鄉親都沒法做的黃大壯婆娘，可不就顯得得寸進尺不講理了。

  “大壯家的，你差不多行了，前頭在村裏，你不是還得意你跟著東家幹幹種菜收菜的活兒，都能掙出別人家一個漢子的工錢嗎？這轉天就鬧這麽一場，也不怕人笑話你恩將仇報。”

  前些年村裏日子好的時候，她們去趕集偶爾會聽幾耳朵戲，那恩將仇報後得了報應的戲碼，可是農家百姓最喜歡看的。

  “就是啊，要不是東家娘子，別說咱白的一斤肉了，隻怕這個年怎麽過還要發愁呢。”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婆子，你一言我一句的勸說起黃大壯婆娘來。

  她們這是打心眼裏就如此想的，說實話，靠著這些日子掙得工錢，不敢說讓一家人過個舒舒坦坦的好年節。但是咬咬牙，買幾斤官府特賣的便宜白麵，讓一家子正月裏吃幾回細麵兒餃子，還是做得到的。

  要不是得了這個差事，她們怕是買了苞米麵，都要盤算著吃嘞。更別說買幾斤豬肉的事兒了，那是想著都肉疼的。

  現在買麵的錢東家讓掙了，肉東家也給分了，她們實在不明白大壯家婆娘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大壯媳婦，你可不敢拿著東家和善，就這麽不講理......”

  而跟著排隊等著的漢子們，就直接多了。

  他們不好同個婆娘說難聽的，隻是對著黃大壯說道：“趕緊管管你這婆娘，在村裏撒潑就撒潑吧，怎的出來了還能在東家莊子上鬧騰？”

  “也就是你忒慫，換了老子，老子直接一脖子拐打上去了，那能讓她丟臉丟到菩薩奶奶跟前。”

  不光是大黃村的人，就連蓮花山那些心裏對林秀秀跟韓毅滿腹感激的鄉親跟叔伯們嬸子們，都湊了過來。

  大夥兒七嘴八舌的，說的全是指責黃大壯跟他婆娘的話。有苦口婆心勸說的，就有因著瞧不上眼議論的，落在黃大壯耳朵裏真真讓他臊的有些抬不起頭了。

  可他是羞臊了，虎著臉想著嗬斥自家不省心的婆娘兩句。

  但是他還沒開口呢，他婆娘倒先怒了，“你們倒是會說好聽的，感情不是你們吃虧啊......”說著，她又看向大黃村的幾個嬸子，陰陽怪氣的說道，“怎麽著咱一個村子也有些年頭了，你們這會兒倒是為了東家一斤肉，任瞧著外人欺負到我頭上了？”

  “怎的，現在都會說好聽的了，不是先前說的，東家娘子胡鬧大冬天裏種菜的時候了？”說完，她就啐了一口，又看向邊上說的最為義憤填膺的那嬸子，“根子娘，那天你不是還說，東家靠著咱掙了錢，卻舍不得給咱漲工錢，實在是心眼黑嗎......”

  這一番話說下來，讓大黃村不少人都臉色難看起來。尤其是被她指名道姓的那嬸子，是又羞又惱。

  “大壯家的，你別胡咧咧，我哪日說過這種沒良心的話了。我是眼紅東家掙了錢，但我也知道，那是東家靠本事掙得，哪能壞了心眼背地裏嘀咕東家不好？”那嬸子氣的渾身發抖，平時她們私底下，是會猜一猜東家昨兒掙了多少，今兒掙了多少。然後羨慕羨慕，出口的話也帶上些向往，叨叨幾句要是她們有那掙錢的本事，該怎麽著怎麽著。

  而最多的，就是想著給大夥兒發點錢，讓大夥兒都能過上好光景。

  但這可不是嫌棄東家不給漲工錢的意思啊......

  她咬著牙瞪著黃大壯兩口子，一邊分辨一邊唾棄，“你自個沒沒臉沒皮沒羞沒臊，別攀扯上別人。我看咱們村是倒了八輩子黴了，生出你這麽個惡婆娘。”

  要是放在平時，遇上這種婦人之間打嘴仗的事兒，大夥兒多半就是看個稀罕跟熱鬧。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還會拱拱火。

  可現在，誰瞧不出這事兒是大壯家婆娘不占理。

  再說了，他們都長著心眼長著腦子呢，要是大壯媳婦今兒鬧騰出名堂來，或者是侯叔這管家真在中間吃了東家的物件還好。

  可要是鬧騰不出名堂來，那指不定她一個人就得把侯管家跟東家一家得罪死了。

  而身為一個村同宗同族的鄉親，他們想不被連累，怕是都難。

  到時候，丟了分肉的資格是小事兒，丟了這麽好的東家跟營生可後悔都沒底兒後悔的了。

  這麽一想，誰還敢幫著她說話？

  “你說你吃了虧，咱們拖家帶口來上工的人也不少。大鐵叔家，一家六口人都在這呢，不一樣就分了一斤肉？要按著你說的，最該討理兒的可是大鐵叔一家了。”

  因著黃大鐵家沒分家，所以分肉的時候，自然還是按著一斤來算的。

  倒不是林秀秀舍不得，而是她提前就同侯叔說清楚了。既然立了按戶分肉的規矩，那甭管是誰什麽原因，都不能輕易打破。

  若是遇上決斷不了的，隻管尋到她跟前討個主意。

  總之一句話，這事兒不能破例。古來一石米養恩鬥米養仇的例子，多不可數。

  而且要是她家分福利，都能輕易壞了規矩，那往後再想管束住那些雇農跟佃農，怕是要難了。

  黃大壯家婆娘眼看著被圍著指指點點，心裏又惱又氣憤，伸手就要去搶奪案板上的一塊為分割的肉。

  “你們願意吃虧是你們的事兒，老娘卻是吃什麽都不肯吃虧的主。這肉，老娘今兒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