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等人在賭場見慣了這種事情，當然不會為王氏的眼淚生出惻隱之心來。

  ??等到王氏半晌都不肯鬆口說拿錢的時候，六子終於沒了耐心，直接讓自家兄弟去拉扯趙磊子的右手。

  ??而他則在附近道邊，隨手撿了一塊十分尖銳的大石頭，上下掂量了掂量覺得頗有重量，這才滿意的衝著趙磊子走過去。

  ??“咱賭場的規矩，沒錢不要緊，留下手指頭也行。不過看你哭的可憐，我就發發善心，你這手指頭不按幾兩銀子算了，咱一把連一雙手兩條腿，抵了你六百七十兩的欠債。”

  ??至於房契跟地契，那是死物件，稍後恐嚇一番不怕要不出來。

  ??其實賭坊放債，多半也是有水份的，尤其是對上趙磊子這種沒底氣卻非要充大頭的人時，下刀子從來不會手軟。

  ??那借出去的銀子，多半都是賭坊左手倒右手罷了。

  ??隻要他能把房子田地交出來，賭坊這一趟就不算虧本。

  ??所以，許多強撐著就說還不了錢的人，沒少被廢手腳。一來是震懾，二來也是想詐一詐這些賭徒。但凡能詐出來一些銀兩，那都是賺頭。

  ??趙磊子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眼神冷森森的，忍不住哭的驚天動地，鼻涕眼淚血水糊的滿臉都是，就連身子底下都濕了一片。

  ??押著他的幾個打手趕忙鬆開一隻手，捏住鼻子厭惡道：“六哥，這鱉孫尿了，我這鞋底都踩到他的泡了......太惡心了......”

  ??就這個空當，趙磊子忽然掙脫了摁著自個的倆打手，一瘸一拐的想往院子裏跑。可沒等他成功站起來呢，就被倆臉色驟變的打手又揪住暴揍幾拳頭。

  ??“看著是個慫的，居然還有膽子跑......”

  ??許是幾人打的太過厲害，邊上幾個鄉親紛紛勸說起來，“你們要債就要債，在我們桃溪村打人，可就沒道理了。”

  ??“就是就是，咱桃溪村不是沒人的......”

  ??六子不是個吃素的，若是被三言兩語就嚇唬住了，他也不可能成了賭坊打手堆兒裏的六哥。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趙磊子，而後說道：“諸位也是明事理的人，這趙磊子是說要換錢，可咱跟著他來都半個多時辰了，也沒見哪個給掏錢的。”

  ??“那會兒咱也早說清楚了，沒錢可以，該留手留手，該留腳留腳。”說著，他冷笑一聲，“再說了，一頓打換抹掉六兩銀子跟利益的零頭，他也是賺了。”

  ??頓了頓，他又看向臉上帶著不忍，正義憤填膺的說話的幾個漢子，挑眉問道：“要不這幾個大哥，幫他一把，把錢還上。”

  ??“隻要還了錢，別說打他了，就是讓我們兄弟給他端茶倒水作揖認錯，咱都照做。”

  ??這話說的有些不要臉，可同時也堵了幾個心下不忍，想幫襯王氏跟趙磊子一把的鄉親的嘴。

  ??開口的幾人，對上六子不善的眼神時，縮了縮脖子。

  ??也不知怎的，自打林秀秀把作坊交出去，不再過問村裏的事兒。而韓家上下，也總是閉門不出以後，他們這些原本為著種地做工擰成一股繩，讓多少村子都羨慕的人家，漸漸地就沒了底氣。

  ??哪怕是林秀秀還在那住著，村裏日子並沒有太大變化，可依舊讓人覺得，以前讓他們硬氣的依仗不在了似得。

  ??王氏雖然差點別氣昏過去，可到底還是在幾個大娘的安撫下，緩過氣兒來了。

  ??看著六子舉著大石頭，衝著被迫掰開手的兒子砸下去，王氏再不敢僥幸，趕忙掙紮著哭喊道：“別砸別砸，這銀子我們還，我們還......”

  ??得了信匆忙趕過來的趙裏正，心裏真真是不願意搭理王氏跟趙磊子的。

  ??尤其是聽去報信兒的孩子說，趙磊子這回被打，是因著欠了賭場好幾百兩銀子。聽到這話的時候，趙裏正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隻覺得是那小子學舌學錯了。

  ??可等他過來，聽到王氏說換錢的話，心裏沉了一下才確認自個幾輩都隻出踏踏實實的莊稼戶的趙家，出了趙磊子這麽個不成興的敗興玩意兒。

  ??他過來，見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加上六子幾人手上有欠條，邊上還有官兵看著，幹脆沒開口。

  ??王氏一臉淚水，神性疲憊，卻不得不打著精神回屋去拿銀子。

  ??然而等她回到家，掏出藏的嚴實包銀票的油紙包時，發現本該整整齊齊放著二百多兩銀票的油紙包，如今居然隻有幾張草紙。

  ??甚至先前她打算給秀秀肚子裏孩子，添的銀鎖銀手鐲，還有存著的碎銀都不見了蹤影。

  ??想到這些日子，家裏根本沒來過外人，除了她就隻有兒子一人整日在屋裏呆著。

  ??也就是從大牢出來以後，兒子出去玩的幾趟，每次回來都能帶些好酒好肉，有時候身上還沾一些胭脂香跟女人的小物件回來。

  ??一開始的時候，她心裏擔憂，可問過幾回，每每兒子說是逃跑路上碰上的好友小聚。但凡她多問幾句，兒子就會惱怒，逼急了都會捶著他的殘腿發作。

  ??次數多了，王氏就不敢多說話了。有時候還會想著，兒子多出門也好，總歸還能尋個樂趣。

  ??後來兒子出去的時候，她會三五兩銀子的給給，就怕兒子手頭緊讓人小看了。

  ??但許多時候，兒子根本瞧不上那三五兩的碎銀子。直接擺著手，就走了。

  ??現在......看到空了的油紙包跟攢銀子的匣子，她欲哭無淚。

  ??許久之後，王氏還眼前陣陣發黑，甚至覺得這日子過得再沒勁頭了。

  ??但想到兒子，她還是咬著牙，忍著發軟的身體出了門。

  ??見著兒子驟然暴亮的眼神，她有些難受的錯開了目光，對著六子幾個哀求道：“幾位大爺，家裏現在沒有現錢，不過這房契跟地契是現成的。要不你們先把房契地契拿走，餘下的寬容幾日，過些時候我們再還......”

  ??“我家裏還有些家畜，還有兩頭豬，也能值得錢......”隻是她的話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沒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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