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殺豬匠忍不住瞟了一眼那姑娘，心裏有些拿不定主意。

  ??張嬸子歎口氣，見自個這邊說的話，沒惹了林秀秀跟韓毅注意，這才繼續說道：“不說她有沒有壞心眼，就說咱們這群人見著恩人跟恩人娘子，哪個敢端著體弱說事兒？怎的偏她就例外，一張口就是自個身子骨弱，那回頭真被主家買回去，是該主家照顧她，還是讓她伺候主家？”

  ??這話一出，原本動了惻隱之心的人，就歇了心思。

  ??他們是被關的久了，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可卻並不代表他們是傻子。

  ??所以，再後來任那姑娘如何悲愴哀求，大夥兒都沒想著為她說一句話。

  ??當然他們不說，其他幾個因著各種緣由未曾被林秀秀選中的人，就忍不住責備起韓毅跟林秀秀來。

  ??那話裏話外，真真是應了那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林秀秀抬眼瞧了或是語重心長，或是一臉為難卻還要出口指責她的人，冷笑道：“倒是好笑了，我卻不知道大武朝還有這等講究，我往家裏買奴仆，還需賣身人說三道四！怎的，你們的意思，是但凡人牙子跟想要賣身的流民在我跟前哭啼一番，我就得把人收下？要不然，就是心腸恨？”

  ??“那我就想問了，就剛剛幾位義正言辭想讓我心善一些的叔伯嬸子，你們在指摘我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我懷著身子擔心受怕，卻沒阻攔我家相公搭救你們的恩情？”

  ??“跟我談和善，嗬嗬，你們也真有臉說！”說完，林秀秀再不願意看那幾人一眼，直接帶了張嬸子一行人離開。

  ??她是好說話，可不代表沒脾氣。今兒若不懟人幾句，倒顯得她好欺負了。

  ??剛剛勸說她的幾人，被這話堵得啞口無言，臉色驟青驟白。幾個回過神的，已經懊惱的拍了自個嘴巴幾巴掌，再看那哽咽著身體搖曳的女子時，就沒有剛剛的憐憫。

  ??可要是讓他們把她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兒，他們又做不出來，所以哪怕心裏覺得那女子不似表麵那般單純，他們也沒把人驅趕出隊伍。

  ??這裏呆不下去，他們又沒有幹淨的身份在附近尋個營生幹，思來想去，幾人就商量著，一行人結伴往北走，看看能不能尋到個活命的路子。

  ??韓家雖然院子不小，可到底沒那麽多房間供認休息。倒是趙家那邊，因著林秀秀起房子時，兩處莊戶並作一處蓋的，且正院的東西廂房都蓋了一排，住上十來個人是沒問題的。

  ??所以，林秀秀就現行把人安排到了王氏跟前。

  ??不過饒是這樣，在契約文書入衙門之前，她還是把醜話說在了前頭，“我不是個愛為難人的，隻是也受不得被人糊弄。咱們且走且看，最後你們能不能留在這裏，全看你們自個的品行了。”

  ??“不過但凡留在我跟前的，隻要安安穩穩盡心盡力，我也不會吝嗇照看。莫說你們的衣食住行，便是兒孫有想要讀書識字的，也能進村裏的學堂跟著大夥兒一道念書。”

  ??她這話落下，兩戶帶著孩子上門的夫妻，當即就跪下砰砰的磕了響頭。

  ??讀書啊，就算是打死他們，他們也敢想過那茬事兒。

  ??說實話，若是主家娘子真能讓孩子讀書，別說讓他們當牛做馬，就算是要了半條命，那也是值得的。

  ??“行了，都起來吧，我是要買人，但卻不好作踐人。”頓了頓，她又看向陶家跟楊家兩口子道，“孩子年歲還小，若是入了學堂讀書，未必不能拚出個好去向。所以，你們兩家大人的賣身契是要簽的，可孩子的賣身契，我卻不能收。”

  ??她算不上是樂善好施的主，可是買賣年幼孩童的事兒，便是如今這世道準許，她也做不出來。

  ??兩家人一戶姓陶，一戶姓楊，原本都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戶。隻是因著荒年逃難路過侯家山那邊，就被人打劫了。

  ??當時侯家寨缺人做活兒，侯大春等人又見陶大跟楊大樹老實，幹脆就把人留下當勞力用了。

  ??自然，跟著他們一塊逃難的媳婦，也沒能幸免。得虧他們媳婦姿色平平，除了下地做苦力沒什麽長處，這才沒被糟蹋。

  ??至於兩家的孩子，說實話，要不是侯大春幾人盤算著先養大，回頭賣到下九流的地方去換錢，怕都成不了人......

  ??她的這番話，卻讓陶家楊家大人愣了一下，半起半跪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而陶家孩子跟楊家孩子，都隻有七八歲的年紀，說起來也算是同韓武相仿。隻是不僅沒有生機，甚至連害怕的神情都不敢露出來。

  ??懵懂卻有惶恐的孩子，見著自家爹娘掉著眼淚磕頭，心裏早就惴惴不安了，他倆趕忙跟著跪了下去......

  ??“我我......我能幹活兒，能砍柴，還能洗衣裳，東家別嫌棄我......”

  ??“東家，我能掃地也抗揍，東家要是不高興的時候，隻管揍我出氣......求東家別讓我跟爹娘分開......”楊家兒子年紀不大，但卻格外懂事兒，一邊護著比自己小的陶家小弟，一邊對著林秀秀哀求道。

  ??他原本就瘦的驚人，雖說穿著件破簌簌的衣裳，可也隻是勉強遮住軀體。眼下一起一動，袖子都來回晃蕩，甚至隱隱露出身上青紫發黑的肌膚，看的人觸目驚心。

  ??說實話，饒是心裏一直覺得自個不會同情心隨便泛濫，可見著他這般模樣，林秀秀難免覺得可憐。

  ??林秀秀見狀，恍然明白大抵是自個沒說清楚讓人誤會了，所以一邊招呼了旁邊的人把大大小小幾口人扶起來，一邊解釋道：“我雖然不會買他們，但他們還是能跟著你們一道吃住的。不過往後，他們的開銷，卻要你們自己負擔。”

  ??許是擔心再惹了誤會，林秀秀幹脆就說了個明白，“簽了賣，身契，那可就成了賤籍了。日後便是還在讀書讀的再好，也難下場參加科考，更不能自個走出主家的地界去拚個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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