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娘倆就出了門。

  ??這會兒時候還早，作坊上工的人都還沒來，林秀秀倒也不用跟誰交代。

  ??趙家是桃溪村的大姓，有祖墳。所以，王氏跟林秀秀自然是直接去祖墳磕頭的。

  ??在原身記憶裏，當初自願守了望門寡後，她也被王氏帶著給趙老二跟趙磊子磕過頭。隻是當時原身心裏沒有半點真心，磕的十分敷衍，更不會記著該如何走。

  ??所以，眼下林秀秀，隻能提著裝有香燭祭祀品的籃子，默默的跟在王氏身後。

  ??一路上，王氏的心情頗為悲傷，心裏一會兒苦，一會兒難受。就跟陰沉的天兒似得，半點不見好。

  ??冷風嗖嗖的從山裏吹出來，吹得樹枝上發黃的枯葉發出沙沙的摩挲聲。地上的枯草七倒八斜，顯得整個山坡上都格外蕭瑟。

  ??趙家祖墳在山頭上，地方不小，但因著村裏生活艱難，所以許多年沒有修葺過。原本壘在兩邊當圍牆的石頭跟土坯，都有些塌了，隻留下半截。

  ??一堆堆的小土墳前頭，並沒有墓碑。就是偶有的幾個前頭插著木牌，也已經被風雨摧殘的看不清原本模樣了。

  ??王氏帶著林秀秀繞了一圈，尋到一個長了許多枯草衰枝的墳頭。

  ??“秀秀，給你爹磕個頭。”王氏放下手裏的東西，招呼著林秀秀到跟前。

  ??她把墳道口前頭的雜草拔了拔後，就跟林秀秀要了籃子，拿出裏麵早就準備好的幾樣點心，先前擺席剩下的小壺酒水，還有一小塊肉拿出來擺好。

  ??“他爹，我跟秀秀來看你了。”王氏話還沒說兩句，就先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些日子咱家過得很好，秀秀把田治好了，還種了糧食，讓我能天天吃上小米飯了。她還掙了錢，給咱家蓋了大院子......”

  ??“那二進二出的院子，可都是磚瓦蓋的，在咱們村體麵著呢。以前你總羨慕田老哥家的院子，可現在咱家的比他家的，寬敞大氣多了。”王氏低低敘說著家裏的變化，“對了，秀秀還建了什麽作坊，咱家現在都能跟地主漢一樣雇人幹活兒了......”

  ??“他爹啊，旁的我也不說了，反正家裏一切都好，你在那邊可別惦記。”王氏念叨了許多，恨不能把家裏發生的一切都說個遍。“總之啊，咱秀秀是個好的。她在家裏才不到一年，就讓我這寡婦婆子成了全村羨慕的人了。”

  ??說著說著，她就哽咽起來。

  ??林秀秀跪在一旁，沒有出聲，隻慢慢撫著她的後背無聲安慰著。

  ??王氏緩了緩情緒，看了一眼林秀秀，忍著悲戚接著說道：“不過我今兒也跟你說點掏心窩的話，秀秀是好孩子，我不能耽誤她。所以，我想做主，把她許給村裏韓家後生。你在天有靈，多給看著點，要是韓家後生不可靠，你得托夢給我啊。

  ??“就算那韓家是好的，你當爹的，也得看顧著，以後別叫新婆家，欺負了秀秀。”

  ??一陣風吹過來，發出簌簌的聲響，好似應了聲一般。

  ??直到王氏念叨的差不多了，才抹了一把眼淚，讓林秀秀上了香，燒了些黃紙。

  ??接下來，就是去趙磊子的墳頭了。

  ??因著王氏還活著，身為兒子的趙磊子沒法直接葬在祖墳。所以，他的衣冠塚就立在了離著趙家祖墳不遠的小山坡上。

  ??這回，王氏沒讓林秀秀磕頭了。隻是在趙老二墳頭說的那番話，她又在趙磊子墳前說了一遍。

  ??“磊子，你別怪娘，娘讓你三嬸給你做了個媳婦。這媳婦模樣也是俊俏的，你接了她，在那邊好好過日子。”王氏說完，就幹脆利落的把搬來的紙人燒了。

  ??林秀秀沒吭聲，隻是默默的把祭品擺出來。

  ??也不知想到了哪裏，眼看著那紙人快燒沒了，王氏的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等一陣風卷著燒成灰燼的紙人飛起來時，她徹底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磊子啊，娘的磊子......你怎麽就丟下娘走了啊.......”王氏哭的有些語無倫次，到底是十月懷胎，相依為命多年的兒子。甚至，她曾經把後半生的指望，全放在了他身上。

  ??可哪裏會想到，兒子竟說沒就沒了？甚至，連個全屍都沒有。

  ??王氏恨不能把心頭的苦悶都哭出來。

  ??一旁默默燒著紙錢的林秀秀，心裏也是酸澀的厲害。

  ??她摟住有些發抖的王氏，小聲安慰道：“娘，別哭了，別讓磊子哥擔心。”

  ??話雖然有些單薄，可好在王氏也聽了進去。

  ??“磊子啊......娘的磊子啊......你接了媳婦，就安安生生過日子，別惦記家裏。”王氏紅腫著眼睛抽泣著，隻是眼淚卻還是不爭氣的掉下來。

  ??強撐著說了幾句話，王氏就忍住悲戚，帶著林秀秀離開了。

  ??娘倆相互攙扶著回到家，正碰上幾個來上工的嬸子。幾人見王氏跟林秀秀一身狼狽，且眼睛通紅，不由關切的詢問起來。

  ??等聽到王氏說起帶了秀秀去上墳的事兒後，大夥兒都善意的勸慰起來。

  ??接下來日子平靜又安穩，許是在墳頭痛快的哭過一場了，所以王氏的心情也通透了許多。

  ??又過幾日，吳家送的提花機也到了。

  ??生性爽利且做活兒利落的臘梅，被林秀秀挑著管起了機房的事兒。她帶著村裏幾個能幹且女紅好的媳婦閨女，轉管起織花布的事兒來。

  ??因著穿孔提花機，本門就是預先設定好的程序，所以幾人隻需仔細，一台機器一人，就能源源不斷的產布。

  ??相較於以前她們一針一線所做的繡活兒，隻運作提花機，真真算得上輕鬆的。輕鬆且工錢高，使得她們越發珍惜這門活計。

  ??日子慢慢過著，到了臘月中旬的時候，林氏作坊頭一回結了工錢，一人一百八十文錢。實打實的銅板，生生讓那些沒能進作坊的人家，眼紅了許久。

  ??除去這些人，那些家裏有紡車的，靠著往作坊買織好的棉線的婦人，也能掙上大幾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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