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的乾寧宮更顯寂靜，齊菡紗也不知道赫連翊去了哪裏，反正母後都還沒走，她也幹脆就留了下來，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無一人說話。

  ??忽然之間，外麵傳來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齊菡紗猛地站起身來，看到是赫連翊走進來了，一晃眼，卻發現後麵另一個人朝著床邊撲了過去。

  ??“母後！母後！”

  ??楞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那是誰，詫異地看著赫連翊，沒想到他真的將人帶來了。

  ??赫連翊沒有給她太多的表情，退到門邊把門合上，這件事還不能大張旗鼓地進行。

  ??齊睿源是換上了一身太監的衣服過來的，路上的時候，赫連翊就將大致情況告訴了他。

  ??已經三十餘年不曾相見，想不到一見麵卻已經是如此景象，饒是一身傲骨的男人，也忍不住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母後，我回來了，母後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回來了！”

  ??齊菡紗撇開目光，跟著母後一起往旁邊退了退，將空間留給他們。

  ??饒是皇奶奶再疼她，可是這個兒子卻是她幾十年來一直埋藏於心的痛苦，若是臨終前能讓她見一麵，知道這個最愛的小兒子還尚在人世，走的時候會不會安詳一點。

  ??齊睿源跪在床邊，細細地撫摸老太後手上的每一道褶皺，幾十年來，沒有看到她漸漸老去的過程，如今卻隻看到了她最憔悴的模樣，不知道臉上的皺紋有幾道是因為他才添上的。

  ??齊菡紗不忍心再看，悄悄退了出去，不論是前世還是今世，她所經曆的親人去世都是很突然的，沒有經曆過這種一顆心一直提在半空，漫長而難捱的過程，也沒有見過這種纏綿的悲傷，鼻子眼睛都泛酸。

  ??赫連翊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輕輕將她擁入懷中，緩慢而輕柔地撫摸著她的滿頭青絲，給她安慰。

  ??齊菡紗埋首在他懷裏，深吸一口氣，汲取赫連翊身上所獨有的一絲能夠讓她感到安定的氣息，這些都是必須要經曆的，幾十年後等她老了，也總會有那一天。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靈魂存在，死去的人會不會會不會就飄在哪個地方，注視著自己留在人世的親人，繼續分享他們的喜悅悲傷。

  ??緩和了一會兒之後，她才站直身體，看了看赫連翊胸前的一大塊暗漬，吸了吸鼻子。

  ??“母後！母後你醒了！”

  ??屋內低低的呼喊聲讓齊菡紗一驚，立即邁步走了進去，發現皇奶奶確實已經睜開了雙眼，是巧合或是注定，之前那麽多日一直都是昏睡著的，從未睜開過眼，如今兒子一來她就醒了過來。

  ??齊睿源傾身過去，激動地看著老太後，“母後，母後您還認得我麽？”

  ??老太後像是瞳孔聚焦了半天，才動了動唇，“皇上！”

  ??齊睿源一僵，笑容凝固在嘴邊，隨即又恢複過來，“是我。”

  ??“皇上，真的是你，你來帶我走了麽？”每一個字都說得那麽費力，又那麽清晰，可是沒人知道她嘴裏的“皇上”喊的是自己的丈夫還是兒子，終究已經認不清人了，心裏有一個想念，不論看到誰或許都是一樣的。

  ??隻清醒了沒一會兒，便又昏迷了過去。

  ??這屋內一直候在一旁的，除了齊菡紗和太後，又多了一個睿王，盆裏的炭火也沒讓屋內多添一絲溫暖。

  ??齊菡紗是趴在桌上睡的，可惜沒能睡到天明。

  ??老太後是在淩晨的時候走的，最先發現的便是一直跪在床邊的睿王，可他並沒有立刻告訴別人這個消息，而是獨自沉默著，太醫定時來查看的時候，才確定了結果。

  ??宮內再次被裝點成了一片素白，老太後的遺體被安放在她之前最常去的祠堂裏，等待著出殯的那一天。

  ??葬禮按部就班地進行，從宮裏到靖民山上，齊睿源一身隨從的衣服，換上另一個身份一同跟了去。

  ??齊菡紗站在最前麵一排，上香叩頭，每一個動作都無比虔心，就是這個最疼她的人，終究還是在這個寒冬裏長眠於地下了，有丈夫和兒子在等著她想必不會太過孤單。

  ??回去的途中，除了凝重的氣氛之外，她還察覺到了一點不同的東西。

  ??睿王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朝著母後望過去，而母後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但是就是沒什麽反應。

  ??齊菡紗下意思的拉了拉赫連翊，“你知道什麽情況麽？”

  ??赫連翊將她的頭擰回來，“不用管。”

  ??“嗯！”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心情去管這麽多。

  ??回了將軍府之後，她也陰鬱了好長一段時間，做什麽都興致缺缺的，也不願意回宮，一去了那裏就會意識到那個最疼愛她的老人已經不在了。

  ??這日正拿著一本禮教方麵的書在翻閱，卻被突然闖進來的餘暉打擾了清淨。

  ??“你來幹什麽？”

  ??“公主，公主太好了！”

  ??“好什麽，你信不信我丟你出去！”

  ??“有了！有了！”餘暉一點也沒有被她嚇到，說起話來也是顛三倒四的。

  ??齊菡紗拿起書本就朝著他腦門上狠狠拍了一下，“有什麽了，腦殼有包麽！”

  ??“公主，靈兒懷孕了！”

  ??“真的？快帶我去！”齊菡紗也是服氣，這麽大的消息，半天都說不出來，這要是到了要救命的時候，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跟著餘暉一起來到他家，看到靈兒坐在軟墊上，手裏拿著絲線在織東西，看到她靈兒立刻便放下了手上的東西。

  ??“公主！”

  ??“快坐下快坐下！你們還挺快的啊。”

  ??靈兒小臉一紅，立即怒瞪了餘暉一眼，“不是讓你不要說麽？”

  ??餘暉懊惱的摸了摸後腦曬，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我忍不住，就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齊菡紗知道靈兒的顧慮，無非是怕她想到之前的事情會傷心，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也沒那麽介意了。

  ??“藏著掖著做什麽，說出來讓我也沾沾喜氣啊。”

  ??“對！我也是這麽想的。”

  ??餘暉話一出來，立即就被齊菡紗瞪了一眼，不明白哪裏出了問題，訕訕地退到一邊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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