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什麽都沒有說。

  ??他竟沒有貶她？

  ??季非凡不由得有些忐忑。

  ??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有受虐傾向，隻是，他苦苦等了這麽久，竟然沒有說點什麽來調侃她，這實在太不像他。

  ??季非凡追上去：“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沒有啊。”蘇宥辰聳聳肩，說的雲淡風輕。

  ??他就是有什麽心事。季非凡卻在心裏肯定。

  ??隻是他不說，季非凡便也識趣的不去問，隻是跟在他身後落座。兩個人各自低著頭，在擺在各自桌前的小菜單上各自點單，然後，又不約而同的低頭擺弄著手機，期待能找到什麽爆炸性的新聞，可以牢牢的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順便，也吸走彌漫在他們之間那不明不白，甚至不知所起的尷尬。

  ??還好，這樣的大眼兒瞪小眼兒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很快，服務員便將熱氣騰騰的水煮魚端了上來。紅紅的湯裏飄著一層層的辣椒，連呼吸的時候都忍不住嗆得咳嗽，季非凡用筷子撥開浮在最上麵的紅辣椒，撈起一塊魚肉送進嘴裏，忽然有點想流眼淚——不知道是燙的還是辣的。

  ??“剛才在等你的時候，我接了個電話。”蘇宥辰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季非凡連忙抬起頭，呆愣愣的盯著他，他卻隻是自顧自的吃著，直到季非凡盤子裏的魚肉涼透。

  ??她重新低下頭，懶得再等。或許，他說這句話的目的，隻是不想自己吃的太快，從而能讓他多吃兩塊魚。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季非凡剛剛重新夾起那塊魚，他卻又忽然補了一句。

  ??他是故意的，季非凡很確定，他就是故意的。

  ??她放下筷子，兩個胳膊肘撐在桌子上，十指交扣，撐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帶了幾分慍怒，和幾分刨根問底兒的堅持。

  ??就好像，如果蘇宥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就會這樣不吃不喝，和他僵持一輩子似的。

  ??可是其實季非凡並不是一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如果蘇宥辰不說，那她即便是發現什麽端倪，也依舊可以把頭別過去裝作看不到，從而讓大家都好過。隻是現在，明明是蘇宥辰先提起，而且是不止一次的提起，那她又怎麽可能做到視而不見？

  ??一次一次勾起她的好奇心的是他、一次一次擾亂她的決定的也是他，那如果，那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還是他，那就未免有些太欺負人了。

  ??“我剛剛在路邊等你的時候，看到我朋友圈裏，有一個小製片人，發動態抱怨最近沒有好的劇本，也沒有好的編劇。這個製片人所在的公司，好像叫什麽，燦星文化傳媒公司，地方不大，資源也一般，是我之前給一個電視劇演唱主題曲的時候認識的，加了微信，但是一直沒什麽聯係。剛剛，我在看到他的動態之後，就給他發了條消息，向他推薦了你。他說，他願意見你一麵，如果你的水平過關的話，他也願意長期跟你合作，前提是，你不介意他們隻是一家小公司的話。”

  ??蘇宥辰頓了頓：“我知道，或許我不該這麽做。我也知道，相比起借別人的東風，你或許更願意用你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天地。隻是，你畢竟剛入行，不管是資源還是人脈上，都實在有些匱乏，恐怕認識的為數不多的那幾個圈內人，也都和季永剛有著一定的聯係，所以……我實在不想看你太辛苦。”

  ??“對不起。”他道歉。

  ??為他的多管閑事道歉。

  ??季非凡一向討厭有人來管她的閑事。蘇宥辰的這一句抱歉，讓她從那罐塵封的記憶裏，翻出了零星的幾塊碎片，歪歪扭扭的拚湊到一起。她還記得，在她小時候，有一次上手工課的時候，老師讓他們用橡皮泥捏一個小動物。季非凡從來沒有什麽美術細胞，從畫畫到雕塑統統一竅不通，所以，盡管她捏的很認真，也很享受這個過程，可是，她捏出來的東西卻不知怎的，就是像一個四不像。

  ??當時的同桌是一個玩兒的很好的小男孩，他滿意的將他自己捏好的、連毛發都用牙簽小心翼翼的刻出來的綿羊放到桌子的左上角，然後湊上來：“你這捏的是什麽呀？”

  ??“是小狗。”季非凡如實說著。其實仔細看，也能看出來是條狗，隻是，必須要先經過季非凡的提醒。

  ??“小狗不是這樣子的，我來幫你吧。”同桌說著，便不由分說的拿過季非凡手中的小狗，輕輕捏了一下鼻子和嘴，讓小狗的嘴部凸出來，又改動了一下小狗的四肢，讓它們有了一個符合動物骨骼構造的起碼的弧度，而不再是直挺挺的一根柱子。

  ??這條狗一下子就像是一條狗，微微弓著背看著她，可愛而可憐。

  ??可季非凡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高興不起來。或者說，不再是純粹的高興，就仿佛這種高興和滿足，被什麽人摻了水似的。

  ??可是同桌明明是好心，她又能說什麽？

  ??隻是，這種莫名其妙就悶悶不樂的感覺，實在很不好。

  ??或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季非凡認了死理，從今以後，她的事情，絕對不容許別人插手。

  ??她寧願磕磕絆絆、寧願頭破血流、寧願落後於人，可是，她至少愜意休閑，至少每一個微小的進步，都可以拿來譜曲唱讚歌。

  ??她以為她一朝如此，就會永遠如此。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終於發現，其實不是這樣的。就在她替蘇宥辰寫完MV的劇本、而於導又沒有打來電話之前的那段日子裏，她是那麽的緊張、那麽的慌亂，她再也做不到愜意的享受，做不到旁若無人的樂在其中，反倒是終日惶惶不安，隻要是一個不經意的走神，再回頭的時候，就一定已經置身於“未來將何去何從”的幻想裏。

  ??她想過好的，也想過壞的，想過會一戰成名，也想過會潦倒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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