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非凡笑了，連忙用電腦登錄微信，然後將桌麵上的那個文件重命名，再拖拽到對話框裏。

  ??接著，她迅速的在屏幕上敲擊出一行字：“我可是一夜都沒睡，把你的劇本趕出來了，這樣的大恩大德，你不做牛做馬的報答我，你恐怕會夜不能寐的吧？”

  ??她大力的敲下回車鍵，然後身子向後靠，直接將腿翹到了桌子上。像是寒冬臘月，披著暖和的狐皮大氅的土財主，一邊點燃煙袋吧嗒吧嗒的抽著，一邊居高臨下的審視著電腦對麵那個很快就要上演痛哭流涕、跪地求饒戲碼的臭長工。

  ??她甚至仿佛已經聽到了蘇宥辰痛苦的哀嚎。

  ??隻是偏偏，她等了許久，卻都沒有等到回應，對話框那端的沉默，漫長到讓她心慌。

  ??她抿了抿嘴，隻好又抓過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在上麵輸入，覺得不妥，又一個字一個字刪除，來回折騰了好幾遍，才勉強斟酌出了一句看起來雲淡風輕、幾乎看不出她那過於熱切的期盼的話：“喂？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賴皮了？明明是你自己製定的遊戲規則，結果你自己先不認賬了？”

  ??發出去之後，季非凡又仔細的看了一遍，的確看不出期盼，隻是十分別扭。

  ??何必這麽別扭？

  ??季非凡不由得在心裏苦笑。

  ??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期待就是期待、厭惡就是厭惡。

  ??多麽簡單的道理？就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隻是成年人總是喜歡把簡單的問題變得複雜。

  ??可是，就算她不表現出期待，別人就真的看不出來麽？

  ??要麽把那口氣咽下去，真真切切的坐到無欲無求，要麽直麵內心，好歹坦坦蕩蕩。偏偏這種心裏想要藏、奈何演技不過關，總是讓別人看出端倪抓到小辮子的躲躲閃閃最是難捱。

  ??想到這裏，季非凡又在手機上輸入一句話，像是跟誰賭氣似的：“劇本你看看能不能過關，如果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我再改。”

  ??可是手機對麵的那個人依舊沒有任何回應，隻有季非凡一個人祥林嫂般的滔滔不絕：“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啦，接下來交給你了蘇宥辰同誌。”

  ??“喂？我不用你做牛做馬了還不行？”

  ??“不理我了？真的不理我了？”

  ??像是一隻聒噪的鸚鵡。

  ??季非凡忽然想起，她以前看八點檔電視劇的時候，總是每次一看到胡攪蠻纏的女主角，就恨得牙癢癢，恨到她從小就立誌要做偶像劇裏的女二號，盡管最後也得不到男主角的愛，但至少才貌雙全應有盡有。

  ??那個時候，她真的以為，世界上的人，就隻有偶像劇當中表現出的那兩種形態，而她，至少能成為其中之一。

  ??可是，她卻偏偏二者皆占。

  ??像女主角一樣的聒噪吵人，卻像女二號一樣不被人愛。

  ??那麽這樣的人，在偶像劇裏叫做什麽？

  ??季非凡想不出。

  ??或許，偶像劇裏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角色。

  ??因為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的故事，根本就不值得被編寫成角色，更沒有人會想要了解。

  ??心情再度陰鬱起來，而且純粹是自找的。

  ??不得不說，在沒事找事這方麵，季非凡還真的是從來都沒服過誰。

  ??她被自己的愚蠢氣笑了，也懶得再等，索性鑽進被子，準備好好睡一覺。

  ??可就在這一瞬間，她才終於發現，自己究竟有多麽在意——她的腳丫冰涼，即便是縮在被子裏，也好半天都緩不過來，一腔熱血盡數的往上湧，漲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連個頭兒都看不到的等待，如果讓季非凡給它起一個名字的話，她一定會取名為“無奈”。

  ??真沒出息。

  ??她歎了一口氣，索性關機。

  ??可才剛閉上眼睛，卻又忍不住爬起來重新開機，將手機調成勿擾模式，卻獨獨把蘇宥辰放到了白名單之內。

  ??萬無一失，你能做的都做了，如果蘇宥辰打來電話，你一定不會錯過，而如果沒有電話，就隻當做美美的睡一覺，什麽都沒發生。

  ??你應該懂得聽天由命。

  ??季非凡在心裏告訴自己。

  ??可是心裏藏著事，自然是睡不踏實，那份期待胡攪蠻纏的追過來，擾亂了她的清夢。

  ??竟然做了一個夢中夢。

  ??她夢見，她接到蘇宥辰的電話，在電話裏，對方告訴她，公司領導對她的劇本很滿意，馬上就可以投入拍攝。她一激動，不知怎麽就樂醒了，然後發現手機上有一條消息，同樣是來自蘇宥辰，隻是對方卻告訴她，很抱歉，他已經盡力了。

  ??他已經盡力了。

  ??季非凡慌了。

  ??這一次，她真的醒了過來。

  ??手機就在身旁，她卻不敢去看。

  ??她想，或許到了現在，她終於可以回答蘇宥辰的那個問題——她不是不想去做，隻是害怕失望。

  ??失望，那多殘忍，會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遊魂，明明已經走到了最愛的人的麵前，卻觸不到他。

  ??她想起了初中時候，沒學會走就想著跑、在某次考試寫作文的時候鬧的笑話。

  ??泰戈爾那句經典的、甚至是地球人都知道的話，被她寫的麵目全非：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生與死，因為我站在你的麵前，你卻看不見我愛你。

  ??老師恨鐵不成鋼，毫不留情的給她打了一個大紅叉，評語是：莫要留戀，早日投胎。

  ??回憶湧上來，季非凡哭笑不得。或許，她真的應該看一眼，如果失敗，就早日投胎。

  ??她咬了咬牙，拿起手機，手機上卻連一條消息都沒有。

  ??會不會是手機壞了？

  ??她關機、再開機、再關IFI、再開IFI……折騰了大半天，終於不再做無畏的掙紮。

  ??或許蘇宥辰在忙？或許這件事情很嚴肅，所以他們要開會討論？或許老板已經拒絕了，但是蘇宥辰在忙著替她據理力爭？

  ??理由可以有好多個，至於究竟是哪一個，季非凡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到底還是被打破了。

  ??正想著，手機震動了兩聲，她正握在手裏，震得手指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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