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三個字，潦草的讓季非凡甚至連接下去的理由都想不出——對方已經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冷淡語氣中的厭惡昭然若揭，又還有什麽熱臉貼著冷屁股的必要？

  ??可是，如果不問清楚的話，季非凡又偏偏咽不下這口氣。就好像一個人甩著胳膊抖著腿走在大馬路上，忽然就被人從背後刺了一刀，猝不及防，如果不用盡最後一口氣兒回頭看看對方是誰，連做鬼都不知道要找到誰身上。

  ??季非凡心裏很清楚，追問的糾纏毫無疑問的會拉低她的姿態，而如果不明不白的被人甩了卻連個屁也不敢放，恐怕她的身段兒，也同樣高不到哪裏去。

  ??她握緊手機，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緊張糾結到連下樓梯的時候，腿都微微有些顫抖。

  ??然而握在手中的手機卻又震動了兩下，季非凡快速的點開，一條不出意料的是他，另一條信息則來自林優。

  ??“季非凡，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愛我麽？其實你愛的從來都隻是你自己。”

  ??“季非凡，出來聊聊好麽？”

  ??一條意味著毫無餘地的結束，而另一條，則是糾纏與較量的開始。

  ??季非凡毫不猶豫的回複林優：“好，我在弗思特對麵的咖啡廳等你。”

  ??其實她一開始打出來的是“公司對麵”，卻在按下發送按鈕前的那一刻幡然醒悟過來，連忙倒回去把那兩個不該有的字眼刪除再重新編輯。

  ??“呦，還公司呢？誰的公司啊？又不是你的公司，你說的那麽親昵幹嘛呀？”雖然，高傲如林優，恐怕不會甘於在這樣的小細節上對她落井下石，可她卻就是不能給她留一絲一毫的把柄。

  ??信息發出去之後又看了一遍，季非凡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將手機塞進褲袋裏，大踏步的向下走，沒有理會那條有些不識好歹的信息。甚至就連一開始就在心裏盤算好的“把一切問清楚之後就拉黑刪除老死不相往來”的念頭，也一並被她重重的壓了下去。

  ??她當然生氣，隻是他不配。

  ??而如果不說的那麽虛張聲勢的話，其實她也有點兒怕——像他這種人，誰知道會不會轉過頭就一邊擺弄著手機一邊對別人說：你們看啊，季非凡真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對她那麽好，她卻說分手就分手，連一點餘地都不給我。

  ??所謂倒打一耙。

  ??季非凡真的很想知道，她為什麽愛的是她自己呢？如果她真的有那麽自尊自愛，那麽恐怕從一開始，她就不會在動物園裏，被什麽人的忍氣吞聲和黃粱一夢所打動。

  ??她的自尊，早就已經盡數交待在這一場自我沉溺、自我燃燒的愛情裏了。

  ??季非凡，這個人無情無義，所以你也應該灑脫一點，不要再去想他。

  ??季非凡在心裏告誡自己，然後用力的甩頭，努力的想要把那兩個字、和那個永遠都彎著三十度的嘴角、眼神溫柔的倒映著她的樣子的那張臉狠狠的甩出去。

  ??可是她說著不想、不想，卻終究還是一點一點的失了神。

  ??直到林優踩著高跟鞋扭腰擺臀的走到她麵前，伸手敲了敲桌麵，才喚回了她的魂魄。

  ??“等很久了吧？”林優自顧自的坐下來，一麵將墨鏡口罩都摘下來放在一邊，一麵友好而抱歉的笑了笑說道。

  ??就像是一個遲到的女孩兒，來赴閨蜜之間的下午茶約會。

  ??那樣的尋常且親昵。

  ??隻是這樣的尋常和親昵，通通讓季非凡惱火。

  ??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林優才是最懂她的人，隻需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讓她怒火中燒。

  ??可她不願正中下懷。

  ??她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看著林優。她還是笑不出來，索性也就不笑，如果強咧著嘴，未免有些太假了也太傻了。可她卻也沒有歇斯底裏，這已經是她的成長。

  ??林優點上一杯卡布奇諾，歪著脖子，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季非凡幾秒鍾，忽然笑了：“還行，比我想象中的要成熟多了。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把你麵前的這杯咖啡潑到我臉上呢。”

  ??“這種下三濫的事我做不出來。”季非凡語氣不善，話裏有話。

  ??“有什麽做不出來的？你難道不知道麽？有的時候，越是下三濫的事，做出來，才越讓人解氣。”林優卻依舊隻是笑，一副勝者為王的姿態：“不過，你倒是應該慶幸，你沒有這麽做，不然，明天的頭版頭條，可就是你了。”

  ??林優說著，微微側過頭，朝著咖啡廳落地窗斜對麵的那個天橋努了努嘴。季非凡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天橋上，行人來來往往，好像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夾在人群中貓著腰快步的溜走了，隻是離得太遠，街上又太亂，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季非凡自己也說不清楚。

  ??“你已經離開弗思特了，也不再是溫承的經紀人了，所以現在，你的一舉一動，都隻代表著你自己。你牽連不到任何人，也就沒有任何人會去保護你了。”林優抿了一口咖啡，毫不掩飾的挑釁。

  ??她知道季非凡不敢怎麽樣。那樣的狗仔，林優能部署一個，自然就能部署第二個、第三個，如果季非凡敢有什麽動作，她隻需要輕輕撥通一個電話，就可以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然後，躲在家裏吹空調吃冷飲，看著她的那群狂熱粉絲，活生生的把季非凡罵死、打死、折磨死。

  ??而如果季非凡忍氣吞聲，單是她那副鐵青著臉的模樣，就也夠林優美美的欣賞一陣。

  ??怎麽都是穩操勝券。

  ??季非凡扶著額頭，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放棄了和林優在這裏玩這種比誰先沉不住氣的遊戲。

  ??這樣的遊戲，她小時候也玩兒過類似的，一不許動，二不許笑，三不許露出小白牙。

  ??小時候的她每次都輸。

  ??更何況是現在。

  ??“林優，你究竟想要怎麽樣啊？我究竟是哪裏得罪你了啊？”季非凡耷拉著眼皮開口追問，有些疲倦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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