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怎麽也不是像現在這樣，死一般的沉寂。

  ??溫承應該還沉浸在《麥琪的禮物》男主角被撤換的憤慨裏，一路上一言不發；而吳丹丹則或許還在糾結糾結該以什麽樣的麵貌，來和郭毅見那最後一麵，也同樣是一路緘默。他們兩個人都是這個樣子，季非凡夾在其中，就算是想說些什麽，也沒辦法開口，隻得傻呆呆的坐在車裏，任由沉默一點一點的放大著發動機的轟鳴。

  ??可是，不自覺的沉默和強忍著的沉默，終歸是不一樣的。一種，是靈魂已經穿越到第三空間的沉浸其中，而另一種，則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卻偏要裝出合群模樣的度秒如年。

  ??清醒的人永遠比沉睡的人更痛苦。

  ??季非凡不知怎麽，就忽然想到了這句話。

  ??那不如沉睡。季非凡想著，便索性閉上眼，靠在車窗上，讓身體放鬆下來，隨著車子的晃動自然的左搖右擺。

  ??她覺得自己終於看起來合群了一點、也正常了一點。可是，閉上眼睛被黑暗包圍的感覺卻仿佛置身於冰冷深淵，難捱且孤獨。

  ??為了合群，每個人究竟要默默的咽下多少孤獨？

  ??季非凡不由的鼻子有些發酸。

  ??她又想起了下午給溫承發短信時候的那個“不計較”、“識大體”的自己，不管是被逼無奈，還是陰差陽錯，她都值得被歌頌。

  ??忍受著孤獨的歌頌。

  ??“到了。”溫承忽然開口，拉回了季非凡的思緒。

  ??季非凡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卻忽然間覺得自己或許不該這樣——一個困倦的人，忽然被喚醒，怎麽也該有點兒迷糊的姿態，而她，卻未免太清醒、也太幹脆了。

  ??隻是不重要了，她也沒必要再演下去，反正也從來都沒有觀眾。

  ??季非凡默默的推了推吳丹丹，示意她下車。

  ??“非凡。”溫承卻忽然開口，讓季非凡的心不由的怦怦直跳。

  ??“啊？”

  ??或許，他是想送自己上樓？季非凡忍不住猜測。

  ??如果，他還能送自己上樓。

  ??“你明天還來麽？”可溫承卻隻是淡淡的開口詢問。

  ??“來。”季非凡苦笑：“畢竟是我的工作。”

  ??溫承點了點頭：“那你明天什麽時候方便？”

  ??“你定吧，我都可以。”

  ??“那這樣。”溫承頓了頓，微微盤算了一下：“我明天早上九點，來你家樓下接你。”

  ??“好啊。”季非凡點點頭：“謝謝了，我和丹丹先上去了，你路上慢點開。”

  ??說完，她不等溫承的反應，迅速的關上車門，大步走進樓內。

  ??吳丹丹緊走了幾步，從身後追上來，看了季非凡一眼，卻什麽都沒問。

  ??沉默，還是沉默。

  ??隻是這一次，吳丹丹沉默的如此體貼，也應該讓季非凡感到舒服。

  ??可季非凡卻偏偏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在車裏憋得太久了，以至於現在的她，把所有的沉默都歸為一類，而且同仇敵愾。

  ??但是她沒有說，畢竟吳丹丹是出於善意，她怎麽都該領情。

  ??換鞋子、換衣服、知道吳丹丹現在不能洗臉洗頭洗澡，所以心安理得的霸占了洗手間很久很久，然後在走出浴室歪著脖子擦頭發的時候，看到餐廳的桌子上擺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麵條。

  ??季非凡沒說什麽，坐下來一邊玩手機，一邊慢吞吞的吃完。她和溫承不一樣，她沒什麽鴻鵠大誌，也不需要分秒必爭，相反，她很享受這種慢吞吞的感覺，就好像，一切都可以被拉長，一切也都可以被填滿。

  ??季非凡討厭空白。

  ??終於吃碗麵走進房間，吳丹丹還沒有睡，她微微抬起頭，瞥了季非凡一眼，卻讓季非凡的內心，忽然間湧起一股氣急敗壞的煩躁。

  ??剛剛做過手術的是吳丹丹，她本該好好照顧她的，可是現在，卻反倒要她來遷就自己，還要體貼的為自己煮麵條——季非凡不是不領情，也自然不會說出半句傷人的話，她隻是終於受夠了，受夠了這種一眼望不到邊的沉默。

  ??“丹丹，明天你還和我一起去遊泳館麽？”季非凡爬到床上，清了清嗓子開口。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怎麽也狠不下心、而且也覺得自己不該一開口就說出“我和溫承之間或許也要結束了”這樣的勁爆新聞，她怕嚇到吳丹丹。所以，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先從無關緊要的問題入手，一點兒也不誠懇。

  ??在樓下車裏的時候，溫承也這樣不誠懇的問過自己無關緊要的問題。

  ??那或許，他也是有什麽真心話，隱藏在這樣的問題之後？卻被自己給關進了那輛狹小的車裏？

  ??她又開始替溫承找借口。

  ??“去吧。”吳丹丹頓了頓，回答道：“我剛才就一直在想曲錦坤的事。不知道怎麽，我總覺得這個曲錦坤好像有什麽委屈似的，人家不是都說麽，有精神病的人從來不說自己有病，喝醉酒的人也從來不說自己喝多，可是，他卻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認他用了興奮劑。興奮劑對於運動員來講，可是大忌，他要是一直說，自己是誤喝的紅牛，或許我還真的會相信魏來的話，但是他這個樣子……我怎麽都覺得不對勁兒。”

  ??“你還說你不是母性光輝？”季非凡啞然失笑。

  ??“母性光輝也好，多管閑事也罷，我就是見不得有人受欺負。不然咱倆……”吳丹丹的話說了一半，忽然斷了下來。就連在她的婚禮上，那些人也沒少夾槍帶棒的譏諷季非凡，她又不是沒看到，她的確是離婚了，可是不代表季非凡曾經經曆過的一切，也就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其實我的意思是……”

  ??吳丹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她的確是想補救，可是這樣的補救，又有什麽意義？她再怎麽掩飾，季非凡也還是一定可以一眼就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反倒會讓她們之間的關係，也跟著變得假惺惺的。

  ??“我就是那個一直在受欺負的人啊，沒什麽的，我都習慣了。”季非凡倒灑脫的笑笑，“當年的窘態都已經給你現場直播了，那還怕再給你演一遍回放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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