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已經很久很久了，以至於季非凡最後的記憶，還都停留在那個循環播放著《婚禮進行曲》的豪華大酒店裏。那個跟她朝夕相處了四年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的婚紗，美的讓人睜不開眼，卻一點兒女人味兒都沒有的一把將她拉到一邊，笑的欣慰的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挺好的，我不想做主持人了。

  ??而在那之後，溫承的通告便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季非凡每天忙到焦頭爛額，甚至連在微信上跟吳丹丹吐槽一點什麽的時間都沒有，本就勉強堅持的每周一次的“閨蜜電話粥”，也在被季非凡掛斷了兩次之後再也沒有打過來，而識趣的變成了點讚之交。

  ??季非凡的鼻尖忽然就有些酸。那個曾經被大學時期的季非凡發過誓說要“閨蜜一生一起走”的女孩、那個口口聲聲說著“誰欺負季非凡我就讓誰吃不了兜著走”的女孩，到底還是被她忘在了那所大學裏。

  ??這才過了多久？她就已經對她一無所知。她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懷了寶寶；也不知道一向愛美的她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蓬頭垢麵的就可以出門；更無法肯定的說出她究竟過得是好還是不好。

  ??“行了。”吳丹丹到底還是見不得季非凡眼淚汪汪的樣子，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實話跟你說吧，我其實連自己都沒想好到底要不要這個孩子。”

  ??吳丹丹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季非凡，而是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小腹。還不足兩個月，即便她懷的是個哪吒，估計也看不出什麽來。隻是生命孕育的感覺真的很奇妙，甚至讓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就好像她在這個世間所經受的一切苦難統統都不重要、統統都可以一笑置之、統統都可以拋在腦後。

  ??隻要她抱有這個生命的希望。

  ??可是還不到兩個月，連醫生都說，他隻是一個草莓大小的胚胎，稍不注意就有流產的可能，她又能察覺到什麽？

  ??或許她所謂的生命孕育的感覺，不過隻是她的錯覺而已。

  ??包括她自以為是的堅強和抵禦，也隻不過一種錯覺而已。

  ??“丹丹。”吳丹丹的表情讓季非凡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她將吳丹丹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反握在手裏，猶疑的開口：“你……過得還好麽？”

  ??吳丹丹沒說話，而是一把抱住了季非凡，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上，硌的她生疼。季非凡有些慌，不知道是該先安慰她，還是該先問問她究竟怎麽了，如果詢問的話，會不會等同於在她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而如果不問的話，她又該怎麽安慰她？會好的？還是都過去了？

  ??可是這兩句看似“萬能”的客套話，季非凡卻哪一句都不想說。

  ??誰都知道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可是這樣的話說出口又有什麽意義？這樣的話又何至於輪到她來說？

  ??倒不如就這樣沉默。

  ??季非凡輕輕抬起手，拍著吳丹丹的背，卻在隱約聽到肩頭傳來的啜泣聲的時候，明白了吳丹丹這個莫名其妙的擁抱的理由。

  ??吳丹丹不喜歡哭，更不喜歡讓自己看到她哭。

  ??誰能想到？一個她以為永遠都需要她保護的女孩，竟然會變成別人手心的公主，而那個自以為強大、自以為無堅不摧的女戰士，卻要心酸的忍不住在公主麵前落淚。

  ??這多諷刺。

  ??“非凡。”不知沉默了多久，吳丹丹終於再次開了口。聲音如季非凡意料之中的那般啞啞的，卻已經沒有了哭腔：“你現在有空麽？可不可以陪我聊聊？”

  ??“當然。”季非凡答應的幹脆利落，像是怕吳丹丹會不相信一般，又補上了一句：“其實就算今天沒碰見你，我也打算去你家找你的。難得能休個假，我可是攢了好多的話想對你說呢。”

  ??“真好。”吳丹丹笑了，可是好什麽呢？她卻沒說。

  ??直到和季非凡一起坐到了醫院附近冷清的星巴克的角落裏，吳丹丹才慢悠悠的說出了隱藏在她那句“真好”背後的原因：“非凡，溫承對你還很好吧？”

  ??很好麽？這個問題把季非凡問愣了。說實在的，她總是有一種感覺，覺得現在的溫承和以前那個溫承好像有些什麽地方不一樣，可是具體是哪裏，她卻說不清。如果說溫承是不是也跟小說裏寫爛了的那些“得到手就不珍惜”的男人一樣冷落了她，又好像也沒有。

  ??隻是不知道怎麽的，季非凡就是做不到心口如一的說出那句“挺好的。”

  ??想了想，她隻能用“還行吧”來含糊過去。

  ??“真好。”吳丹丹又說了一句真好，即便季非凡的這個答案裏已經帶了顯而易見的敷衍，吳丹丹卻還是說了一句“真好”。

  ??“可是我過得不好。”

  ??吳丹丹終於說出了她看什麽都覺得“真好”的理由，這個理由讓季非凡心裏一驚，也讓她有些不解。畢竟，即便是把愛因斯坦的最強大腦換給她，她也想不出，那個在婚禮上用自己的肺腑之言替換了那些千篇一律的枯燥情詩的男生，怎麽就對吳丹丹不好了呢？

  ??別說是季非凡，其實就連吳丹丹自己，也覺得這個故事有點兒太過於荒誕。

  ??“在我們結婚之後的第二天，郭毅就辭職了。”吳丹丹喝了一大口沒加糖的黑咖啡，卻麵不改色：“因為郭毅的經理說，客戶急要一個方案，要他們全組人加班加點的趕出來，所以雖然他很抱歉，可是沒有辦法，郭毅的婚假就隻能被迫取消了。那個時候，我們的機票和行程都已經訂好了，那可是蜜月旅行啊！要是就這麽取消了，那多可惜？郭毅跟他們經理在電話裏好通理論，可經理就是不鬆口，郭毅一氣之下就辭了職。那個時候，我其實心裏還覺得挺幸福的，畢竟郭毅是為了我。至於他那個工作，等回來以後再找不就得了？反正他那個時候的那個工作也不怎麽好，動不動就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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