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丟了西瓜撿芝麻？

  ??溫承不由得有些想笑，紋身男剛剛說這句話的誇張勁兒，就好像自己有多麽的鋪張浪費，而他又是一個多麽懂得精打細算的理財能手一樣。

  ??可溫承確定，他或許連“價值”這兩個字的真正定義都說不清。

  ??就算擁有了光明的前途又怎麽樣？有了前途就會附贈愛情麽？就算可以附贈愛情，那附贈的那一份又和原本想要的那一份一樣麽？而如果把這個假設倒過來看，選擇了愛情的人，就一定等不到前途麽？

  ??說一千道一萬，其實一切都可以用最簡單也是最爛大街的一個反問來回答。

  ??錢可以買來愛情麽？

  ??紋身男卻笑著擺了擺手：“小兄弟，你就別在這兒想借口反駁我了。咱倆現在啊，就像辯論，你始終站在我的對立麵上，一門兒心思的想要反駁我，那你怎麽會想不出理由？欲加之罪，還何患無辭呢！可是你想一想，你就沒有特別想要得到的東西麽？就沒有特別想要實現的人生理想，或者是拚盡全力想要達到的目標麽？那你告訴我，在你每次想起這個目標的時候，你有沒有在心裏做過一個假設？假設如果可以讓你實現這個目標，你可以為此而付出什麽？”

  ??當然有，怎麽可能沒有。

  ??溫承撇撇嘴，卻不願被紋身男牽著鼻子走：“可是我……”

  ??“可是你隻是想想，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去做過，對麽？”紋身男卻在溫承一開口就打斷了他：“想想就夠了，隻是想想，就證明你有這樣的野心。而你為什麽沒去做呢？你仔細想一想，究竟是因為你不想做？還是你不能做？或者有什麽約束著你以至於你沒法兒做？”

  ??溫承的下巴微微張了張，卻沒說話。

  ??紋身男自然是要乘勝追擊：“再者說了，這愛情，哪有幾個是能持續一輩子的？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哪兒還有什麽激情？還不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再醜的人看著也不醜，再俊的人看著也都是那回事兒，日子跟誰過不是過？就好比，你小時候喜歡的玩具，現在還喜歡麽？還有啊，小兄弟，你想想，就算這古老板，當時真的娶了那姑娘，那又能怎麽樣？你就敢保證，他不會後悔麽？保證他不會偷偷想古大嫂麽？而且，你說這古大哥打錯了這個如意算盤，所以他現在，是個賣串兒的，那如果古大哥從來就沒有打過這個如意算盤，那他是不是也還是一個賣串兒的？可你說，那姑娘，能跟著古大哥一起，這麽多年，風裏來雨裏去的嗎？”

  ??風裏來雨裏去？溫承不禁咂舌。這是什麽形容詞？既然是賣串兒的，那還不是用“煙熏火燎”比較貼切？顯然這位紋身哥，從小語文學的就不咋地。

  ??可他卻的的確確，是一個辯論鬼才。雖然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可溫承還是聽懂了，而且，即便是再抗拒，也還是接受了。

  ??未來，這兩個字的誘惑力的確太大。人這一生，想要得到的東西有千千萬萬種，可若是說，有哪一個是能從小憧憬到大的，那恐怕，就是對這兩個字的，那些美好的設想。在這樣的設想麵前，所有微不足道的一切，可以在一瞬間統統化成灰，而麵對那些同樣珍視的，卻也還是忍不住要仔細權衡一下。

  ??有權衡就有動搖。

  ??可自由畢竟是相對的，在法律和道德這麽多的條條框框裏，有的人就算是有賊心也沒賊膽兒。而如果把這樣的相對變成絕對，那恐怕，那些所謂珍視的，也同樣沒有對壘的資格，也早就因為三振出局而退了場。

  ??既然是這樣，那愛情又憑什麽搞特殊？更何況，你所謂的愛情，還不一定是真正的愛情。

  ??再愛的人，相處久了都隻剩下厭倦；而再厭煩的人，分別久了想起的也都是曾經的好。得到的都是蚊子血，得不到的都是明月光。

  ??就拿古老板來說，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就算真的得到了，也難保不會想這個讓他厭倦的，也不一定就能和他同甘同苦，也不一定就能和他廝守到老。而他嗤之以鼻的這個，盡管不是他一開始就想要的，可最起碼能放棄身段陪著他一起受苦，能不計較他煩悶時的惡言相向，能在得知真相心灰意冷之後也不離開。

  ??他們之間真的沒有過甜蜜麽？他又真的一點不愛她麽？愛情太複雜，這一點，恐怕古老板自己都未必說得清楚。

  ??既然愛情的變數這麽大，那又何必？何必放棄大好的前途，把所有的籌碼都壓在所謂的縹緲的愛情身上？

  ??雖然未來也不是盡在掌握，可至少是掌握在手裏，總比交給別人，要踏實的多。

  ??反正想想又不犯法，溫承索性就就這著煙熏火燎的炭火氣兒，任由自己那“不老實”的思想，飄到九霄雲外。

  ??到了最後，還是古老板那兩聲不耐煩的放酒瓶的“乓乓”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來。

  ??難免有些意猶未盡，也難免有些心煩意亂。

  ??“他一直這麽對客人麽？那你們怎麽還這麽願意來他這兒吃串兒？”

  ??“嗨，小兄弟，咱們來這兒吃的是啥？那還不就是串兒麽？管那麽多沒用的幹啥？現在外頭的燒烤啊，什麽黑心料都往裏放，就為了多賺幾個錢。可古老板，卻是實實在在的良心買賣，早上天不亮，就去早市買肉，我還碰見過一回呢！在這兒吃東西啊，吃得放心！”紋身男大聲說著，把嘴裏的羊肉嚼的嘎嘎作響。

  ??溫承不禁一愣，如果這麽說來，這古老板，倒也算得上是好人。

  ??這個念頭冒出來，溫承難免覺得自己太小氣。

  ??誰說把感情和未來當做了交換對象的人就不是好人？世界上這麽多選擇，無非也就是選擇不同罷了。

  ??溫承回過神，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百元大鈔，壓到盤子底下：“謝謝啊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了，這頓飯我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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