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永剛卻哈哈大笑：“是，我們是敵人，可我也是你爸爸！女兒不找爸爸幫忙，找誰呀？爸爸不幫女兒的忙，幫誰呀？”

  ??出租車內，司機正把收音機的聲音開到最大，聽著主持人自己都活不明白卻偏偏要給別人支招的情感節目，哇哇呀呀的吵得季非凡頭疼。她不知道，為什麽司機大哥一個大老爺們兒，卻對“女性十大初老症狀”這麽感興趣，但也忍不住跟著對號入座。

  ??季非凡覺得自己或許已經老了，誰讓初老症狀的第一條“越重要的事越是記不住，無關緊要的事情卻記得一清二楚”，讓她心有戚戚。

  ??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解釋，那一天，她究竟是怎麽跟季永剛和好的，被她忘得一幹二淨，倒是把這句人家隨口說出來哄孩子的話，記了這麽多年。

  ??又或者是因為，她的記性從來就沒好過。

  ??在媽媽離開之後，她也曾篤定的告訴自己，這個人已經不再是你爸爸、這一次他犯的錯誤不可原諒、這一次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你都要堅守住自己。可事實上，她卻依舊沒能跟他、跟這個家徹底的脫離關係，而且，她始終在給自己找借口：她需要學費、她還沒有自己的房子、學校裏的各種表格總是需要家長簽字……

  ??直到現在，她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卻還是好像習慣了一般，一有事情就往這裏跑，一有困難，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季永剛。

  ??真相像是一麵鏡子，把這些年來她毫不留情投攝出的銳利光芒統統反射回來，刺得她睜不開眼睛，也讓她直不起腰來。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沒骨氣，還因為這麽多年來季永剛對自己的那些關心。

  ??她到底是沒能夠硬氣起來，和季永剛徹徹底底的劃清界限，反倒是兩個都辜負了。

  ??可誰讓季永剛是敵人，也是爸爸。

  ??究竟更像哪一個，她也說不清，以後會演變成哪一個，她也還沒做好準備。

  ??不過，這樣的糾結，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就像遠處的天空，夕陽和夜色攪在一起，像是淡淡暈開的油畫，說不出的好看。

  ??而且，她也總能等到一個答案，她希望，那會是一個好的答案。

  ??“小姐，到了，你還下不下車啊？”出租車許是已經停了好一會兒，可司機見季非凡既沒有下車也沒有付錢的意思，便扭過頭來問道。

  ??“啊，下車，不好意思。”季非凡回過神來，順便瞥了一眼計價器，從錢包裏抽出幾張紙幣給司機遞了過去，接著下了車，走到那扇紅棕色的大門前。

  ??前所未有的輕鬆，也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她掏出鑰匙，插進鎖孔輕輕轉動，推門走了進去。

  ??客廳裏，一男一女正背對著自己，倚坐在沙發上，男的看上去歲數不小，穿著一件藍格子襯衫，腦後的頭發微微有些斑白；女的看起來則要年輕許多，一頭栗棕色的長卷發伴著“咯咯”的笑聲一顫一顫，露出紅色連衣裙背後鏤空的、那片雪白的肌膚。聽到身後的響聲，二人不由得同時回過頭來看，原本燦爛的笑，也同時僵在了臉上。

  ??這兩個人她都認識，不需要勞煩他們自報家門，她自己就能看得出答案。順便，還能看到兩個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和男人倉皇從女人腰間抽回的手。

  ??真像是一個捉奸現場。

  ??可這個男人不是她的男朋友，這個女人也沒有搶走她的任何東西，她卻偏偏氣不打一處來。

  ??因為，男的是季永剛，女的是林優。

  ??“季小姐回來了？”還是林優見過世麵，最先回過神，站起身，咧開嘴角朝季非凡笑了笑，明媚而友好：“剛剛還聽季董提起你呢，他說啊，你總是不回來，可是想你想得很呢！”

  ??他的原話，恐怕是：她今天不回來，這裏是我們的二人世界吧？

  ??季非凡輕蔑的笑了笑，嘴邊的譏諷卻轉了調：“是啊，我也沒想到，我會這麽快就再次見到林優姐。”

  ??“是啊，有機會，我們再一起聊天喝咖啡。”林優點了點頭，轉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提包：“今天你回來了，我就不打擾了，一個合約而已，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都怪我自己太急性子了。季小姐，你好好陪陪季董吧，別看你不經常回來，季董可是每天都吩咐人做你最喜歡吃的菜，一直等著你呢。”

  ??“你是該走了，不過不著急，先把外套穿上吧，這麽冷的天，林優姐還穿了個露背連衣裙，也真的是夠敬業的。”季非凡挑了挑眉。

  ??其實她本不想把話挑明，大家都是成年人，在成年人的世界裏，應該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樣對大家都好。可是林優剛剛的話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甚至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傻子一般，被人捏在手裏耍的團團轉。她不是演員，沒人給她劇本，她也沒必要配合出演，她完全可以做她自己，而不是成全別人讓自個兒惡心，就好像別人會感謝她一樣。

  ??她很清楚，現在的她，說什麽才最讓人感到不痛快，可是這樣的不痛快，或許最讓她痛快。

  ??“不過林優姐，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的合約，一定不是天天有吧？可你又怎麽知道，季董每天都會吩咐人，做我最喜歡的菜呢？林優姐是不是一時著急，拿錯了劇本了啊？還是真的如你所說，這個合約，需要林優姐每天都努力來這裏爭取呢？”

  ??“是我，是我讓林優來的。”見情況不對，季永剛及時插嘴進來，連聲音都跟著顫顫巍巍的：“沒想到你們認識，我正想著給你們介紹呢。”

  ??“介紹？好啊，怎麽介紹？”季非凡眯了眯眼睛：“我和林優姐雖然有過幾麵之緣，可還是不夠了解，我正想聽您給我好好介紹一下呢，或許，她還有什麽身份，是我不知道的。比如，是你給我找的小媽？或者是，特殊職業服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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