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後山，一處工程正進行到了一半。

  在工人們旁邊，亂七八糟的建築材料堆了一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根足有十幾米長的網籠形金屬天線。

  這根天線就是中波電台的天線。

  之所以樹立這根天線，是因為肖恒想要看看這中波電台的覆蓋範圍究竟能有多廣。

  畢竟語音通話要比密碼通話方便得多了，而無形的電波則會將所有人緊緊的聯係到一起，讓肖恒能夠擁有跨地區實時調動各種資源的能力。

  信息通信一直以來都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北方大金國境內，實時的通話和情報共享將會大大提升所有人的生存概率。

  此時底座已經完成了，而接下來就是將那巨大的籠子形天線豎起來了。

  一些工人忙著將這天線固定在地上，而另一些人則收拾好鋼纜，並將它們係在煤氣車上……

  沒錯，雖然肖恒他們現在並沒有挖掘機一類的神器，但至少煤氣車還是會有的。比起人力或者畜力，煤氣車所能提供的是碾壓級別的動力。

  三名老司機分別駕駛著一台煤氣車，其中一台煤氣車停在原地等待，而另外兩輛則會各拉一根鋼纜，將這巨大的天線豎起來。

  這根天線本身有著複雜的避雷措施，並且按照後世標準埋了接地網，各處的線路也都是按照後世標準進行了四層接地，安全性能方麵應該是很高了。

  而這三根鋼索也不是完全連在天線上的，而是在幾處連接部分進行了絕緣處理，最後固定在地上的部分也都是陶瓷件。

  “預備……走！”

  一個工人帶著藤條編製的安全頭盔，手中拿著個紅色的指揮棒，指揮著那兩輛煤氣車緩緩的前進。隨著鋼索繃直，巨大的天線也慢慢地站了起來……漸漸第三輛車也要開始配合其他兩輛對天線的位置進行調整了。

  這可是個精細活，而且由於中間的環節很多，所以每前進一步都需要各方麵的完美配合，在這種情況下想快是不可能的。

  “左邊！左邊一點！再左邊一點……”

  “3號車可以稍微動一動……3號車動一動！！”

  “1號車停！往回來一點，天線有點歪了……”

  “……”

  負責指揮的工人嗓子都快喊啞了，終於在一次次的矯正之中將這個龐然大物給架設好了，三根主鋼纜都被牢牢地固定住了，而無數輔助固定設施也開始外繞著天線開始進行鉚裝固定。

  “呼……”那拿著大喇叭筒的工人見到整個工程終於走上了正軌，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來到旁邊要了碗薑糖水就喝了起來。

  在這低溫天氣之中，來碗溫熱的薑糖水讓人魂都快飛上天了。

  “老師，毛巾。”

  那喝著薑糖水的工人旁邊，一個小女生忽然送上了一塊白毛巾。

  “謝謝。”肖恒接過毛巾道，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道。

  是的，那個嗓子都喊冒煙了的工人正是肖恒，而遞給他毛巾的那位正是實驗室負責人王慧。

  在迎接了川軍入營之後關鱗很快就開始忙碌起來——他要在這些川軍之中挑選水手和炮手。

  而肖恒這邊也忙碌了起來，至少在他北上之前他準備將電台的問題徹底解決。

  “電氣小組準備得怎麽樣了？”肖恒抖了抖已經沾滿了汗水的毛巾問道。

  “都已經準備就緒了，就等著這次的實驗了。”王慧答道。

  “嗯，很好。”肖恒點點頭。

  昨天晚上關鱗已經完成了所有水兵和炮手的挑選工作，此時應該已經帶著所有人上船準備了，隻等肖恒他們這邊的大型天線一豎好，他們那邊就準備出發了。

  至於肖恒如何通知關鱗他們開船……那自然是要通過無線電的。

  在巨大的天線旁邊不遠處有個磚瓦小屋，此時這小破屋裏擠滿了電氣實驗室的學生，他們正在緊張地進行著最後的準備工作……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參加如此大規模的實驗，一個個表現得既興奮又緊張。

  肖恒喝過了糖水恢複了體力之後，看著這邊的工程已經差不多了就磚瓦小屋與同學們匯合了。

  “你們這邊情況如何了？”肖恒一進門就問道。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小胖子興奮地答道。

  “那好，準備開始第一次呼叫吧。”肖恒找了個凳子拉了過來，坐到了小胖子對麵。

  “好。”小胖子熟練的檢查了一邊所有設備的連接，然後這才按下了電源開關……頓時一陣雜音從音箱之中傳了出來。

  “海鷗呼叫海閻王，收到請回複。”小胖子低著頭對著麥克風，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的說道。

  “海閻王收到，海鷗請指示。”音箱裏傳來了一個清晰但卻有些失真的聲音。

  “啟航。”肖恒命令道。

  “啟航！！”音箱裏的聲音變得小了些，似乎在讓傳達肖恒這邊的命令。

  “……唉，讓我聽聽……這玩意怎麽沒動靜了？是不是壞了？”

  正當所有人鼻息凝神地聽著電台頻道裏的聲音，在腦海中想象著大船啟航的畫麵，然而就在如此嚴肅的一刻，音箱中忽然傳來陣陣有些不靠譜的聲音，頓時讓嚴肅的軍事風格的電台通話變得……親民了起來。

  “關鱗？”肖恒無奈地湊過去問道。

  “啊！？公子啊！？這是公子的聲音啊！老天爺啊這可太神奇了……公子你真的在嗎？你在哪呢？”

  關鱗熱情的找他攀談著。

  “我在後山……”肖恒歎了口氣——眼看著這次嚴肅的實驗活動就變味了。

  “後山啊……離著這麽遠還能聽到您的聲音，真是太神奇了。”關鱗仿佛一個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抱著話筒一刻不停地說著。‘

  肖恒隱隱約約之中似乎還能聽到旁邊一位學生正在試圖阻止他，然而幾次阻止都失敗了……身為一艦之長居然會如此的幼稚，也是肖恒沒有想到的。

  不過……這樣也好。

  肖恒示意那小胖子站起來，然後自己坐到了小胖子地位置上，對著麥克風跟遠在幾十公裏之外的關鱗聊了起來。

  漸漸的，海閻王號愈來愈越遠。

  “刺啦……喂？你還在嗎？”

  關鱗的聲音從音箱中傳了出來，隻是這次他們的通話質量就要下降不少了，不僅帶著刺啦刺啦的電流聲，本身的人聲也變得失真了。

  “當然，你們現在到哪了？”肖恒追問道。

  “我們……嘶……口……嘶啦……往外海去。”關鱗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起來。

  肖恒打開地圖，大概推算了一下，此時關鱗他們的船應該已經抵達入海口了。在這個距離上依然能保持實時的語音聯絡也讓肖恒感到很滿意了，所以他就吩咐道：

  “你們接下來就去安心訓練吧，現在盡快讓川軍適應海上的生活比較重要。”肖恒說著，然而回答他的卻隻有“嘶嘶”的電流聲。

  “嗬嗬，看來是斷線了。”肖恒從話筒前直起身子，“現在我們可以畫一下這電台的覆蓋範圍了。”

  很快就有學生送來紙幣，肖恒大致手繪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圖，然後再在地圖上畫了個大大的圓圈。

  “在這個範圍內，都能比較清晰地對話。”肖恒說著，又畫了更大的一個圓圈，“而在這個距離上，雖然通話質量不好但依然能夠通話……最後超過這個範圍之後就很難再接收到對方的信號了。”

  ……

  與此同時，飄在海上的海閻王號上，關鱗正在與麥克風較勁。

  “歪！歪歪歪！”關鱗湊在話筒上說了半天，可音箱之中除了嘶嘶作響的電流聲之外，再聽不到別的聲音了。

  “這是怎麽回事？”關鱗扭頭問道。

  “應該是距離太遠了，另外我們這邊的天氣也有點變化。”專門負責操作指著外麵波濤洶湧的海浪說道。

  “啊？”關鱗剛剛淨顧著聊天了，現在一抬頭就發現整個天色都變得黑了起來。

  “嘖，是要下雨了……這無線電還跟天氣有關係呢？”

  “當然。”

  “唉。”關鱗歎了口氣，搖著頭離開了。在這風雨之中，他這個船長必須站在甲板上，而不是溫暖舒適的房間裏。

  希望那些剛剛登上大船的士兵挺住，這大海之上可不是那麽好熬的。

  正在關鱗準備離開的時候，無線電那邊的音箱裏忽然傳來陣陣粒粒分明的、有節奏的電流聲，隨後不多時，連接著短波電台的打孔機就開始哢噠哢噠地工作起來。

  “咦？這是什麽？”關鱗看著那長長的紙條——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請稍等……”

  那學生也挺奇怪的，為什麽短波接收器會突然運作起來？好在紙帶上的孔所使用的編碼並不複雜，不過是後世莫爾斯密碼的一種變種……

  “我……已……抵……徽？？”

  那學生看了看密碼本，又看了看自己翻譯出來的東西，完全不知道這是在講什麽。

  “徽？徽州？”關鱗想了想，“徽州到咱們這的距離可不短……”

  “是啊……”那學生看著那張承載著四個字的回複，忽然道：“這是另一個小組的測試內容吧？”

  “另一個小組？”關鱗一愣，這另一個小組可是他沒聽過的。

  “是啊，聽說他們一邊在往川蜀方麵趕一邊發回短波電報來確認……”

  兩人正說著，短波電台的打孔機忽然又“哢噠哢噠“地自己運作起來。

  “看來我的判斷沒錯……”那學生拿著回文道。

  這次打孔紙帶上的意思就是兩個字——收到。

  ……

  徽州小城。

  一輛煤氣車正停在路邊，車上的一些行李被支了起來，一根導線從尚未熄火的煤氣車上引到了一台相對笨重的短波電台上。

  一個女孩站起身來，正緩緩的收起自己手中的密碼本。

  “二娃子……李、李欣，咱們要等多久？”旁邊一個挎著雙管獵槍正在警戒的士兵問道。

  “等到老師他們的回複就好。”李欣看著自己阿爹深深的歎了口氣——哪有叫自己女兒全名的！？

  “阿爹，你還是……叫我二娃子吧。”李欣無奈的擺手。

  “好！二娃子！這名字多親切！叫起來還順口！”她爹頓時喜笑顏開，而旁邊其他的幾個同學和士兵則轉過身去偷偷地捂著嘴偷笑。

  李欣哀怨的看著自己老爹，而她爹卻一點自覺的意識都沒有，仍然二娃子二娃子叫個不停。

  “唉……”李欣深深的歎了口氣。

  為什麽又跟阿爹一起執行任務嘛！雖然明知道這是對自己的特殊照顧，可跟老爹一起共事……這感覺也太奇怪了吧？

  就在李欣尷尬得不行的時候，打孔機忽然哢噠哢噠地運轉起來，她連忙拿起打孔的紙條看了一遍……上麵的信息言簡意賅，就是“收到”兩個字。

  “徽州……信號狀態良好。”李欣拿出實驗報告，在上麵填了幾個數據之後就又將它收了起來，然後帶著同學們將這些嬌貴大家夥收好。

  徽州小城雖然遠遠在望，而肖恒也沒有規定他們每天要走多少公裏，所以李欣他們完全可以進城稍微落腳的，可是作為這個遠赴四川小隊的臨時負責人，李欣卻完全沒有進城的意思，收拾好東西就啟動了煤氣車離開了。

  此時李欣隊伍的任務是測試短波電台的通信範圍，她的任務就是每到一個標定地點就利用電台向總部發報，如果能得到一個固定的回複“收到”，那就證明他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可以與總部通信的。

  當然反過來如果沒有收到，則停留一段時間再發一次。如果還沒有反應就在原地休息一天然後再發送一次。

  這三次之中隻要有一次得到了回應那麽李欣的隊伍就要繼續向前推進，直到他們抵達益州府如果依然能夠收到回複，那麽就要暫時駐紮在益州府充當肖恒與秦大人溝通的橋梁了。

  而如果連續三次之後都沒有回應，則需要往回退回一段距離然後再次發送確認信息。

  通過這樣一套機製李欣一行人能夠測試出短波電台的最大範圍，並且進行先期的電台中繼站的建設。

  李欣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等人應該是沒辦法直達益州府的，可她沒想到的是之後每一次都能準時收到回複！然後居然就這麽一路走走停停地抵達了益州府！這確是她所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