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夜出來的時候，是被沈玥攙扶著出來的。

  她基本已經動不了了，肋骨斷了幾根，內髒嚴重出血，四肢不是骨頭斷裂、骨折就是手腳腕扭傷，若真和南宮璿認真打起來，她是沒有勝算的。

  如果不是沈玥突然出現，她估計要死在南宮璿手下。

  但這會兒，她也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她早已經撐不下去暈過去了，直到被沈玥半拖半扶出去的時候聽見外界的聲音，她才被自己身上的傷口給疼醒，意識恢複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擔架上了。

  受傷耳膜破裂的耳朵特別疼，任何一點聲音都覺得刺耳，在隱約聽見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卻頓時感覺所有疼痛都不算什麽了。

  她隻覺得琴嵐清冷的聲音格外溫柔：“我跟著去醫院。”

  “沈玥，這邊交給你了，十九已經在路上了。”韓尋的聲音自遠方傳來。

  隨即，她被鮮血模糊的視線就隱約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上了車，坐在她的擔架側邊。

  她努力地睜著眼，才看清琴嵐這會兒正皺著眉頭看著她的傷勢。

  “…老大。”她的聲音又小又嘶啞，輕得快要消失在空氣中一般聽不清。

  琴嵐卻還是聽見了，頓了一下，眉頭直皺，輕聲道：“別說話。”

  寧夜吃力地動了一下手，隻覺痛感撕心裂肺地襲來，她還是抖著手，將一直緊緊攥在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要給琴嵐遞過去。

  琴嵐察覺到了，又不敢碰她，隻能小心翼翼地將她手裏的東西抽出，然後輕聲命令道：“別動了，也別說話。”

  寧夜這會兒倒是真的不動了，隨即又暈了過去。

  琴嵐微微抿唇，緊蹙著的眉頭很顯然她這會兒心裏很不是滋味。

  溫囚那邊已經去看過了。

  溫囚用自己的身子壓住了炸彈，死無全屍，滿地血肉模糊，能找到幾片衣物的碎片，完整的隻有被炸斷的四肢。

  SIN和Revel的人見到這一幕，並沒有流露出任何惡心或是嫌棄的模樣，而是認認真真地對著他的屍骨鞠了個躬。

  琴嵐隻讓人將那邊燒了，然後挑出他的屍骨。

  至少，要給他立一個碑。

  韓尋剛上車，正想說話，琴嵐立馬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她看見寧夜的耳朵受傷了，所以她話都不多說一個字，語氣更是都放輕了。

  從來沒有過這樣心裏五味雜陳的感覺。

  韓尋識相地就閉上了嘴，坐在琴嵐對麵。

  車子開始發動前往醫院，琴嵐這才看清手中的東西。

  是一支迷你手機，上麵沾著鮮血，也不知道是寧夜的還是南宮璿的。

  這種手機在市麵上見不到，琴嵐也隻在林溯和賀軒手上見到過，手機的功能它基本都有，但主要還是一個存放資料傳輸資料用途的特殊U盤。

  寧夜就是暈過去了，手裏都死死攥著這個東西，親自交上給了琴嵐才放心。

  琴嵐隻將上麵的鮮血給擦拭幹淨，然後收好，打算回去交給SEO來調查。

  或許這和上次五號的手機一樣，裏麵定藏著很多機密。

  他們到最近的醫院時，隻過去了十分鍾。

  寧夜很快被送進急救室，琴嵐緊繃著的精神這才鬆懈幾分，隨即腦袋又是一陣暈眩。

  即便她已經盡力不表現出來，韓尋還是發現了，立馬扶著她到一邊坐下，緊擰著眉心，聲音溫潤地輕聲道：“你在這裏乖乖等著，我去找醫生。”

  琴嵐臉色有些蒼白，也沒說什麽。

  片刻後，琴嵐也被安排了一間病房休息，醫生檢查過後並沒什麽大礙，隻是最近腦袋用力過度，沒得到適量休息，心理上也有些壓力。

  琴嵐卻根本不在意，也不敢休息，一直等著寧夜那邊的消息。

  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寧夜還是沒出來。

  韓尋這時候臉色有些凝重地自外頭走進來，琴嵐頓時就發現到了不對勁，微微擰著眉心，“怎麽了？”

  韓尋走進來，蹲在琴嵐身前捏住她的手，低聲道：“…寧夜這會兒有生命危險，因為她的體質有些特殊，這家小醫院也是束手無策。”

  “……”

  韓尋看著琴嵐暗下去的眸子，總覺得胸口被刺了一下，繼續道：“沐子洐和莫梵祁都還在花國，我已經叫來了我們這裏的團隊，找來了血鳳凰的醫學組，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

  “…好。”聞言，琴嵐還是沒抱太大希望。

  因為當年，她也將七罪聯盟所有人的研究資料交給血鳳凰調查過，卻一無所獲。

  片刻後，血鳳凰的醫學組織、在花國的SIN集團和Revel聯盟的醫學組也風塵仆仆地趕來了。

  這家小醫院裏頓時聚集滿了醫學界內各個大佬，顯得整家醫院都逼仄了起來。

  琴嵐沒有離開過醫院，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寧夜才從手術室出來。

  琴嵐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待韓尋聽著消息沉著一張臉回來的時候，就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韓尋見她這樣，也想她已經猜到了，隻柔聲問：“她可能會醒來，先去看看？”

  琴嵐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扶著韓尋的手站起身，此時隻覺渾身都沒什麽力氣。

  寧夜剛安置好，身上全是傷，繃帶纏繞著她全身，連耳朵都用傷貼給包裹住了。

  她這會兒麻藥還沒散去，但她意識非常堅強，在琴嵐他們進來病房的瞬間，就已經幽幽轉醒了。

  因為怕她耳朵疼，琴嵐沒有說話，韓尋也盡力放輕了動作。

  寧夜這會兒身上麻藥還未散去，可她卻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旁邊的心跳儀顯示著她微弱的心跳聲。

  她吃力地張開口，沙啞到快要破碎的聲音微弱地傳出：“…老大。”

  琴嵐微微深吸一口氣，知道她說什麽寧夜都聽不進去了，又想著讓寧夜最後釋放一下，便微微湊近她，輕聲回應道：“我在。”

  “老大，我給你的那手機，是在南宮璿身上拿到的。”寧夜吃力地說著，“我不知道那裏麵有什麽，會不會是陷阱，因為他們早就知道了我們今天這個行動了，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落了套。”

  琴嵐聞聲，微愣了一下，“早就知道了我們今天這個行動？”

  寧夜輕輕嗯了一聲，“南宮璿，本就是來送死的，她早就做好跟我們同歸於盡的準備了。她說，一換二，不虧。”

  “……”琴嵐一時沉默了。

  “老大…其實我和溫囚早就知道今天很可能就會一去不回了，可是我沒想到我還是挺幸運的，至少在最後還能和你說說話。”寧夜勾唇笑了笑，憔悴的麵容卻無論怎麽笑都好看不起來。

  琴嵐微微抿唇，打斷她：“…溫囚在離開前給我打了電話，叮囑過我接下來的事兒了，你就不用再浪費力氣說了，我都知道。”

  寧夜微愣一下，“切…溫囚這家夥還真狡猾……”

  “……”

  沉默了幾秒，寧夜輕笑一聲：“不知道離開後，能不能再見到溫囚呢，我一定要跟他打一架才甘心。”

  琴嵐突然苦笑著搖了搖頭，“你還是挺記仇的。”

  寧夜看著琴嵐臉上的笑，微愣了幾秒，才道：“老大…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多笑笑吧。”

  “…怎麽和溫囚說一樣的話呢。”琴嵐這會兒有些笑不出來了。

  沉默了幾秒，寧夜看了一眼身旁的心跳儀，又將視線轉回琴嵐身上，扯著嗓子道：“老大，我沒有讓你失望吧？”

  琴嵐頓了幾秒，才搖了搖頭，“…沒有，從來沒有。”

  “是嗎，那以前我可是帶頭來針對你的呢？我記得你可是很記仇的。”寧夜笑道。

  “你清楚我，我有仇必報，早還給你了。”

  “嗬……是啊，好久以前…差點被你打得半身不遂。”

  “……”

  寧夜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了，她強撐著開口：“老大，我要走啦。”

  “…嗯。”琴嵐低著眸，看著寧夜，生怕錯過哪一瞬間。

  “能在最後和見上麵，已經是我最幸運的事兒了。”寧夜緩緩閉上眼睛，嘴角勾出來滿足的笑意，“老大，來生再見啦。”

  “嗯……一定會再見。”

  ‘滴——’

  心跳儀停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