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仁寶隻覺得胸口被一口氣堵著，很難受。

  可是和他的難受相比，隻有四歲的阿羽親眼看到阿爸被殺又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一路上的阿羽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都沒有掙紮。

  兩個壯漢以為她一定是被嚇傻了。

  隻有薑仁寶才能看出這個四歲的小姑娘眼底深處蘊含著的瘋狂。

  她的手緊攥著補丁荷包，一刻都沒有鬆開過。

  在那裏麵放著的除了兩文錢外，還有一個經過一年時間地打磨，變得更加銳利的碗片。

  雖然和吹發可斷的利刃相比還有些距離，但是她試著刮過魚鱗切過魚肉，相信它絕對可以輕鬆割破壯漢的喉管。

  那個位置她記得清清楚楚。

  但是阿羽沒有立刻執行她心中的想法。

  因為現在不是時候。

  ……

  薑仁寶從阿羽的眼神中看懂了她的想法，或者說他已經開始漸漸了解她。

  同時他也知道，阿羽這次絕對不會成功。

  因為這兩個壯漢都是一身橫練功夫，皮糙肉厚，絕對不是她一個四歲的普通孩子能傷得了的。

  ……

  老人欺負新人是常見的事。

  所以進入怡春樓的阿羽並沒有被善待，粗活累活全是她幹。

  有時還會被稍大一些的孩子打。

  每次她隻是用冰冷的目光盯著對方，那種目光堪比殺人的利刃，讓人膽寒。

  直到有一次，她忍無可忍，用荷包裏的碗片割破了那個女孩的喉嚨。

  之後老鴇把她綁起來交給把她帶來的壯漢處置。

  那一夜，四歲的阿羽被淩辱了！

  也是那一夜，阿羽嚐試以對付前人的方式殺死壯漢的打算失敗了。

  但是壯漢卻沒有動手殺了她，而是把她裝進麻袋裏拋入河中任她被河水淹死。

  ……

  薑仁寶心如刀割，涕淚橫流。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在麻袋裏掙紮的阿羽，將要溺死的阿羽。

  ……

  一隻手出現，抓住了水中的麻袋。

  那是個一身白衣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他解開麻袋，將裏麵赤裸著身體的阿羽抱了出來。

  下一刻，中年男子看了薑仁寶所在的方向一眼。

  薑仁寶的魂體如遭重擊一般，接著他發現他可以動了。

  “窺探他人隱私非君子所為！”

  “我不要做君子！”

  不知不覺間，薑仁寶的人生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他說的很堅決。

  “唉！罷了！既然她把你帶到這裏，那你就繼續跟下去吧！”

  ……

  木子羽人生的前四年是淒慘的。

  似乎為了撫平她內心的創傷，中年男子對她關愛有加。

  與其說是師父，其實更像一個父親。

  在他的陪伴下，木子羽不再孤僻，性格逐漸開朗起來。

  她成了中年男子的唯一傳人。

  她的天資很高，學什麽都是一點即通。

  同時她也很用功，沒日沒夜的修煉再配上師父提供給她的無數靈丹，從而使她修為進境飛快。

  直到有一天，木子羽向師父提出一個請求。

  請求他能去幫助自己尋找到親生父母的下落。

  師父隻是默默地將一塊兒刻著一朵白雲的小玉牌交給她，白雲的中央寫著一個“觀”字。

  中年男子沒有絲毫隱瞞地告訴她：“你爹和你娘都死在了白雲觀三長老白梧桐的手上。白梧桐是你娘的恩師，你娘是白梧桐的愛徒！白梧桐之所以要取了你娘的性命，是因為你娘為遵守門規，擅自和山下男子私定終身，從而叛出師門。”

  木子羽那天沒有問為什麽，因為已經有了自己需要得到答案。

  薑仁寶在木子羽眼中看到的隻是平靜。

  但是他知道，在這份淡然與平靜深處，埋藏著更為熱切的恨。

  從那時開始，木子羽修煉的更為投入。

  修為一路高歌猛進。

  那時的木子羽已經十一歲。

  在那以後，她幾乎沒有離開過她的房間。

  中年男子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但是他知道，這一關她必須自己渡過，否則大道無望。

  而薑仁寶每天都陪在木子羽身邊，盡管她看不到自己。

  經過無數個日夜，木子羽成功踏入金丹境。

  她拿起劍就要下山前往白雲觀，結果被師父攔了下來，並將他帶到一個盡是凶獸的叢林之中，要求她撐過半個月，否則不允許下山。

  一心隻懂修煉的木子羽隻待了僅僅兩天時間便身受重傷，離死不遠。

  最後被師父重新帶回了山上。

  調養了將近半年，木子羽才可以下床。

  又過了半年，她開始總結經驗並研究對付凶獸的法門。

  於是第二年她又被送到了凶獸林中。

  這一次她有了很大的進步，但是也僅僅待了五天而已。

  最後因為靈力匱乏，體力不支而再次重傷。

  看著垂頭喪氣坐在牆角下有些自閉的少女，薑仁寶很想告訴她“你師父讓你在裏麵待夠半個月，卻沒讓你一定要往叢林之中深處走。你為什麽就一根筋地想不通呢？執著沒有錯，但是同樣要認清自身的實力啊！你區區金丹境三重，怎麽可能鬥得過堪比金丹境九重的凶獸？”

  唉…

  薑仁寶深深歎了口氣。

  對此，他依舊是無可奈何。

  可是就在這一刻，牆角下坐著的木子羽抬起頭看向薑仁寶的方向。

  “師父？是你嗎？”木子羽起身來到薑仁寶身邊，可是她看不到她。

  薑仁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因為中年男子告訴他，他本不屬於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而這些都不過是木子羽的過往經曆。

  隨著木子羽的修為增長，薑仁寶的存在就會被一步步感知。

  若是有一天她真的能看到薑仁寶，那麽必定會對現實世界中的木子羽產生不可磨滅的影響。

  所以，當木子羽快要碰到薑仁寶時，薑仁寶默默退了幾步，躲了過去。

  “你是誰？我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可是我看不到你！”木子羽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你是不是長著白色的頭發？穿著銀白的衣服，戴著白色的玉簪？我看到過你！”木子羽語不驚人死不休。

  薑仁寶被嚇得愣在了原地，已經開始在內心呼喚那個把他帶進來的木子羽。

  他不能繼續留下去了，因為他怕真的會對木子羽造成傷害。

  “我三歲的時候見過你，就是我在河邊被石頭絆倒，頭磕在石頭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一個大哥哥站在我的身邊。”木子羽不管有沒有回應，自顧自說道。

  “每次在最緊要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你在我身邊！可是唯獨我被淩辱的時候，卻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

  薑仁寶不想再聽木子羽去訴說那些不快的過往。

  可是她依舊在說個不停。

  直到她的師父趕來，一指點在木子羽的額頭使她暈倒。

  這一切才停了下來。

  “再見一個人，你就該走了！”中年男子對薑仁寶道。

  接著他眼前的場景再次一轉。

  這次他看到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麵孔。

  “老大！”

  薑仁寶看到的人正是李鳳。

  此時李風和中年男子站在山巔，仰望長空，似乎在探討著什麽。

  當聽到薑仁寶的聲音後，李風和中年男子同時轉頭看向他。

  “你成長了！”

  李風並沒有因為薑仁寶的容貌改變而不知道他是誰。

  反而在薑仁寶眼中，此時李風的身上散發出的氣勢與當初和他在一起時截然不同。

  “老大！你怎麽會在這裏？”

  薑仁寶走上前來到李風身邊。

  “小寶，你看這是什麽！”

  李風指著山巔之下的懸崖，問道。

  薑仁寶隻覺眼前的雲海中出現了一道漩渦，緊接著一隻手在他後背拍了一下。

  下一刻，他便摔進了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