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明白
作者:希行      更新:2022-02-28 18:29      字數:2418
  這件事,蕭珣怎麽可能忘記。

  意氣風發勢如破竹,京城唾手可得,卻一眨眼淪為階下囚。。

  “世子。”寧昆聲音啞澀,“王爺是為了你啊,你當時被挾持,王爺不能讓你受到傷害。”

  蕭珣沒有接他的話,看著窗外的濃綠,這書房是按照他在中山王府的書房布置的,就連窗外的景色也是一樣。

  “我從生下來,就秉承了父王的誌向,重回京城,拿下皇位。”

  “父王腿殘,又被朝廷監控,我替父王奔波在外,征召蓄養兵馬。”

  “我是父王的腿腳手眼,父王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父王所願。”

  “怎麽就在即將成功的一刻,父王為了我,就放棄了?”

  “那先前的我,豈不是一場笑話?”

  聽到這裏,寧昆再次道:“世子對王爺來說,是——”

  “就算我被抓,也並不是這件事就無解了。”蕭珣打斷他,“這一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父王,那種情況下該怎麽做。”

  他轉過身看著寧昆。

  “那種情況下有千萬種辦法,可以救我,或者幹脆就讓我死。”

  “不管是救我還是我死了,都不能阻止父王進京。”

  “父王怎麽能什麽都不做,就結束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為什麽?”

  “到底是什麽阻止了父王?”

  寧昆抬起頭:“世子,你也說了,這隻是阻止,並不是斷絕,一切還能繼續, 王爺相信你和他一樣,都能等得。”

  蕭珣道:“我能等啊。”他笑了笑, “以前父王說什麽我就做什麽, 當然,我現在也是, 隻是如今我困在京城,不與外界相通,我想能清醒地等。”

  清醒地,他要什麽樣的清醒呢?寧昆默然。

  “我知道你怕自己說錯了話, 傷了我和父王的感情,其實你想多了。”蕭珣輕聲說, “事情已經發生了, 跟寧先生說什麽沒有關係, 你說或者不說, 也無關緊要。”

  他拿起桌上的禮單擺了擺。

  “是我執念了, 非要聽個明白, 寧先生不用為難了,不用說了。”

  寧昆看著蕭珣, 世子一如先前溫潤如玉,臉上也帶著笑, 但到底是不一樣了, 被關在驛所, 雖然不是暗無天日的牢房,但又有什麽區別呢?

  宛如被剪掉翅膀的鳥兒, 眉眼落寞。

  他再三追問,可見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自己不說,反而更讓他想多——

  “還有, 多謝寧先生親自來一趟。”蕭珣又道,“你被父王重用事務繁忙,我聽說父王還打算讓你教授二弟, 以後這些事,讓下人們來就行了,你不用特意來。”

  寧昆哪裏受的住這兩句話,上前一步急道:“世子,寧昆是你的先生,隻會是你一人的。”

  蕭珣笑了笑:“世上哪有什麽永遠,寧先生別這麽在意, 我不在父王身邊,你把二弟教好, 讓他將來別再犯我這樣的失誤。”

  寧昆心裏長歎一聲,話都這份上了,他要是再不說, 跟世子就真的恩斷義絕了。

  “這件事不是世子失誤。”他低聲說,“我回去之後,打聽到了, 當時楚昭也暗藏了兵馬來要挾王爺,說除了殺了世子,也要殺了王爺,殺了王府所有人,所以,王爺覺得不能冒險。”

  說到這裏,他又忙急急解釋。

  “這件事,根本原因是因為我們疏忽了楚昭暗藏的人手,我們隻想到謝氏這些世家如果勢大,誰能想到一個衛將軍之女,除了龍威軍,竟然也養私兵——”

  他後邊說什麽,蕭珣已經不在意了,隻聽到那句楚昭暗藏兵馬威脅殺了王爺就釋然了。

  就是說嘛,父王怎麽會僅僅因為他受了威脅就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勝利。

  原來是父王受了威脅啊。

  蕭珣笑了。

  “原來如此,楚昭真是深藏不露。”他說,長歎一聲,“如果早知道楚氏也有私藏人馬,我不會讓楚嵐一家這麽輕易接近我,不,一開始我就不會去楚家見楚嵐,而是在蕭羽進城的時候就除掉了。”

  話題轉開了?寧昆忙點頭:“是,是,就是這樣,還是我們小瞧了楚岺——”

  “是小瞧了楚昭。”蕭珣說。

  寧昆不由想到了先前,說:“世子對楚昭一直很推崇啊。”又點點頭,“楚昭的確厲害,雖然沒有了楚岺,她還是把這個皇後坐穩了。”

  蕭珣看著窗外,關在驛所裏,他並非真的與世隔絕,父王在京城也藏著很多人手可用。

  他知道那女孩兒回京的時候是多麽熱鬧,知道太傅鄧弈對皇後言聽計從,知道謝燕芳對皇後極其嗬護,嗬護到謝氏女眷遠離京城,不讓皇帝心中有皇後外的其他女性親眷。

  這一切是那女孩子自己掙來的。

  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蕭珣回想,隻能想到最初在河邊初見,水裏是看不清的,救起後,他也懶得多看一眼。

  “如果知道她這麽厲害。”蕭珣笑道,“當時我就把她留在中山王府了。”

  那個時候,不止這女孩兒弱小,鄧弈也隻是個令丞,寧昆歎息說:“何止留下,直接殺了他們,誰又能奈何。”

  可惜啊可惜,寧昆要再說什麽,蕭珣結束了這個話題。

  “所以這件事就是我的失誤。”他神情遺憾,“我被關在這裏真是怨不得別人。”

  寧昆忙道:“世子別這麽說,王爺心裏也很自責,但王爺說了,隻要人活著就還有機會。”

  蕭珣一笑:“讓父王放心,我都明白。”

  寧昆端詳他的麵容,世子臉上的確有遺憾,但沒有了先前的黯然,所以就算知道王爺當時也被要挾,在世子心中敵人該怨恨的還是楚昭。

  本就是這樣,王爺也沒辦法,一切都是因為楚昭。

  世子想開了就好。

  “我會告訴王爺。”他點點頭,又滿是關切和難過,“不管世子多麽能苦中作樂,也不管送來多少金銀珠寶家具擺設,都解不了王爺心裏牽掛世子,世子您住在京城這座囚籠,王爺在中山郡亦是心困牢籠,還請世子多多忍耐,熬過這段苦日子。”

  蕭珣含笑點頭:“我知道,我都懂,俗話說的病在兒身痛在娘心,你先去歇息,我給父王寫信說點笑話讓他開心,你帶回去給他看。”

  寧昆應聲是:“那我先去洗漱。”

  “去吧,你自己照顧自己吧。”蕭珣道,“別指望鐵英。”

  寧昆笑道:“哪裏敢勞煩他。”說罷告退而去。

  室內恢複了安靜,蕭珣站在桌案前,並沒有去提筆寫字,而是伸手從桌案上的畫瓶中拿出一畫軸展開。

  這是一張山水畫,蕭珣端詳這幅畫,伸手從邊緣揭開,這張山水畫竟然有兩層——

  一層揭開,露出其下一層,這是一張明黃色的聖旨。

  蕭珣安靜地看著聖旨,一遍又一遍,臉上沒有笑意,眼底雲霧彌散,陰冷森寒。

  “我這條命是你給的,但你也不能想怎麽用就怎麽用。”他慢慢說,伸手摸著自己的臉,“我也是有臉有皮有骨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