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霖在打掃痕跡，盡可能的不留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

  沈重坐在地上，正在看著漆黑的天空怔怔出神。

  陳雪嬌與葉青璿趴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

  講真的，

  今晚，這兩個女人親眼見證了太多人的死亡，估計以後很長時間，她們都要做噩夢了！

  不遠處，

  山頂製高點的那座涼亭之內，趙四海遞給寧顏一根煙，寧顏接過，突然開口說道：“我聽說趙先生身體非常不好，還要抽煙？”

  趙四海自顧自的點燃香煙，滿臉微笑說道：“你是說我不惜命嗎？其實，這二十多年，我一直都是最惜命的那一個！隻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因為，我也要死了！”

  說到這裏，

  趙四海笑罵道：“特奶奶歌腿的！這二十多年，我一直聽醫生的，這不能吃，那不能喝，現在，我都要死了，自然是天大地大我最大！誰都別想管著我！”

  說完，

  趙四海張開雙臂，舉頭望天，然後又俯瞰著山腳下的燈火闌珊，感慨說道：“好久沒有品嚐過這種自由的味道了！”

  寧顏微微皺眉，吐出一個煙圈，淡淡說道：“趙先生是在隱晦的告訴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哈哈哈哈哈！”

  趙四海大笑一聲，道：“寧顏，你真是一個小滑頭！有時候我都不明白，你明明還如此年輕，為什麽城府總是如此之深？你似乎非常戒備，戒備所有人！亦或者說，你似乎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隔壁的趙天龍，看了趙四海一眼，卻依舊還是一語不發。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吧！”寧顏平靜說道：“經曆過最為殘忍，最為無情的背叛，自然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趙四海點了點頭，一臉深以為然，“是啊，隻有經曆過最為慘痛的背叛，才會明白這種教訓到底是何等的慘烈！”

  寧顏突兀問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兒的？或者說，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曹勝利已經開始布局的？”

  趙四海想了想，如實回道：“其實我並沒有實際的證據，曹勝利做事滴水不漏，想要讓他露出馬腳，真的太難！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那就是【直覺】！”

  “尤其是曹勝利那場轟動全城的婚禮，你揭穿了聶清竹的醜事，”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斷定，曹勝利一定另有所圖！”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如此草率的人！他不可能真的對聶清竹出軌的事情一無所知！”

  趙四海反問道：“你是如何猜到曹勝利在布局的？”

  寧顏略一頷首，“你也說了，曹勝利這個人真的太可怕了，我原本根本就沒有多想，是後麵別人一句【無心之言】點醒了我！”

  “另外，我一直覺得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籠罩了整個金陵，在不停的推動這件事的發展！”

  “而且，我總感覺暗處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我！曹勝利的嫌疑最大！”

  “隻不過，”

  寧顏看著趙四海，沉聲道：“我沒想到的是，趙先生看似一直在作壁上觀，實則見縫插針，居然提前安排了這麽多後手！”

  趙四海笑眯眯說道：“大家彼此彼此！你不也在不動聲色之間，悄無聲息的從容布局了很多嗎？沈重，周開陽，趙霖，季良平，曹爽，嘖嘖嘖，你看看，這些人哪個跟你沒聯係？”

  “甚至，”

  “就包括曹勝利，沈萬山，沈雲埋在內，通通都有出現過你寧顏的身影！”

  “說句不好聽的，我甚至隱隱有種錯覺，仿佛你才是金陵這場漩渦的中心！”

  趙四海直視著寧顏，笑吟吟問道：“寧顏，你千萬不要告訴我，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推動的，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寧顏從善如流，半真半假回道：“趙先生想多了，捫心自問，我還沒那個能耐！就算我有這個心思，也有心無力，難道不是嗎？”

  趙四海一笑置之，並未計較寧顏這句話裏的真假，而是轉而問道：“我甘心做一個看客，是因為我喜歡這樣的方式，那麽，你呢？你還如此年輕，你當真願意就這樣繼續【看】下去嗎？”

  寧顏答非所問，“說出來您可能不信，趙先生，我雖然年輕，但我非常喜歡研究曆史！”

  趙四海眼睛一亮，“噢？是野史還是正史？”

  寧顏：“當然是正史！”

  趙四海讚歎道：“有點意思，那你倒是跟我說說，正史和野史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寧顏想了想，如實回道：“野史更加注重趣味性，純粹是在娛樂觀眾，娛樂讀者，”

  “比如在《隋唐演義》當中，程咬金就是一個三板斧，呆呆傻傻的樣子，而且，他的這個形象，深入人心，”

  “幾乎所有人一想起程咬金，就會記起他的三板斧！”

  “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

  “在正史裏，大唐時期赫赫有名的【淩煙閣二十四功臣】，很少有人能夠善始善終！”

  “尤其很多讀書人眼裏剛正不阿的魏征，死後都要被皇帝挖出來鞭～屍！”

  “可程咬金呢？”

  “程咬金一生曆經大唐三任帝王，任憑風吹雨打，非但屹立不倒，而且極盡榮寵，不但壽終正寢，死後還要被皇室厚葬追封！”

  “這哪裏是呆呆傻傻？一個蠢貨如何在爾虞我詐的廟堂之上堅如磐石？”

  寧顏吐了口煙，斬釘截鐵說道：“這分明是大智若愚嘛！”

  “哈哈哈哈哈！”趙四海指了指寧顏，大笑道：“你這小家夥，真的是越來越合我口味了！還有嗎？”

  寧顏輕笑一聲，道：“當然還有，最著名的自然就是諸葛孔明！在《三國演義》裏，諸葛亮經略治國，調兵遣將，無所不通，無所不精，無所不能，被許多人奉若神明！”

  “可事實上，在正史裏，諸葛亮的確厲害，這是不可否認的，可如果說到調兵遣將，兵法這方麵的話，嗯……可能就有點……不能說不厲害，隻能說擔不起那種盛世讚譽，無法媲美那些真正的名將吧！”

  “司馬懿曾評價諸葛孔明，”

  “誌大而不見機，多謀而少決，好兵而無權，提卒十萬，已墮吾畫中，破之必矣！”

  “雖然這句點評裏的後半段有司馬懿自吹自擂的成分，”

  “但，前半段，分析的非常正確！”

  寧顏抽了口煙，“最起碼，我個人認為是這樣的！”

  趙四海嘴角微翹，“那麽，你讀了這麽多史書，你得出一個怎樣的結論呢？”

  寧顏頓了頓，慢條斯理說道：“我得出的結論是，很多千古留名的風流人物，在大多數時候，其實都是在做了充足的準備和布局之後，就安心做一個【看客】！就安靜的等待事情發酵就夠了！”

  “比如三國時期的一代奸雄曹操，我個人對其推崇備至，但他早年連個過合格的看客都不是！”

  “關羽溫酒斬華雄的時候，曹操還在跟著袁術混！”

  “可最後的贏家卻是關羽！”

  “再比如赫赫有名的司馬懿，早年曹操還沒死的時候，司馬懿至多算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被曹操跟壓製的很慘！”

  “可最終，也是他司馬家將曹家江山取而代之！”

  “所以，我堅信，在金陵這場博弈當中，一直在作壁上觀，安安心心做一個【看客】的趙先生，您一定會打敗沈萬山以及曹勝利！”

  說到這裏，

  寧顏嘴角掛起一抹笑意，“當然，我相信，最終的贏家，一定會是我！”

  【哢嚓】一聲，

  一道悶雷，在天穹當中驟然炸響，緊接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哈哈哈哈哈哈！”

  雷聲滾滾當中，趙四海肆意的大笑著，“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寧顏，我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你這麽有意思的年輕人了！”

  “講真的，如果不是我馬上就要死了，或許我真的會跟你成為真正的忘年交！”

  寧顏微微一笑，“‘交朋友這種事，任何時候都不算晚！”

  趙四海眼睛一亮，“有道理！”

  寧顏轉身麵相趙四海，“所以，合作愉快？”

  趙四海伸出右手，大笑道：“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