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行
作者:白禾雀      更新:2020-03-01 19:17      字數:3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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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馳這張嘴就是個小喇叭。難怪大家都管秦子芊叫“蕭夫人”,他整天說蕭靖是他哥,有他給廣播,別人還能不信?

  這事也不怪他。要是蕭大社長看到一對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在荒郊野嶺溜達,也會覺得人家是一對。

  蕭靖輕咳一聲,語重心長地道:“曹馳啊,你誤會了。子芊是我的同事,我和她不是兩口子,不過是一起出差而已。”

  曹馳的嘴巴張得老大,驚詫萬分地道:“那,你倆還能你救我、我救你,連命都不要?嫂子……秦姐姐她還想為你引開老虎呢!把她救回來以後,她的神誌都不清楚了,嘴裏還不停喊你的名字……”

  蕭靖的心沒來由的一緊。他故意板起臉道:“你個小破孩懂什麽?這叫‘偉大的革命友誼’!再說,我救她不是應該的麽,哪有男人在生死關頭丟下女人不管的?你也不小了,這點道理還不懂麽?”

  曹馳“哦”了一聲,又伸手搔了搔頭,看樣子還是一臉懵懂。

  蕭靖歎了口氣道:“你應該聽人講過不少話本上的事。共同經曆過生死,就有了過命的交情。哪個江湖好漢遇到了事情,不是一群兄弟幫著扛?我和子芊差點被凍死,隻能相依為命,那交情自然也很不一般,遇上老虎彼此舍命相救有什麽稀奇?”

  曹馳一拍手,大笑道:“蕭哥你這麽說,俺就明白啦。就是說,別人的兄弟是男人,蕭哥的兄弟是個女人,但交情是一樣的,對不對?”

  說罷,談興大起的曹馳又東拉西扯地說起了江湖故事,大都是某某好漢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之類的。他越說越興奮,到最後兩隻眼睛都開始放光,看那架勢沒準他講完故事就要跑去落草為寇了。

  蕭靖耐著性子聽他說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話說,子芊的身體怎麽樣?聽剛才那老丈的意思,她沒事了?”

  “秦姐姐好著呢,她躺了不到十天就下地了。”曹馳笑嘻嘻地道:“郎中說她雖然受了寒氣,卻也沒什麽大礙。估計是因為她一直裹得很厚實,再加上身體底子好,才有驚無險地到閻羅殿門口走了一遭。可蕭大哥你……”

  他的臉色不停變幻著,嘴上也有些欲言又止。蕭靖笑罵道:“有什麽大不了的,還不敢說了?老子至少還有六十年陽壽呢,吉人自有天相,你說出來也折不了我的壽算,說吧!”

  曹馳點了點頭,道:“蕭大哥這身子算是硬朗,隻要多花些時日調養好,倒也落不下病根。隻是,身上……哎,你自己摸摸看吧,郎中說,這毛病怕是要跟一輩子了……”

  蕭靖聞言大駭。曹馳說話的模樣格外認真,臉上又寫滿了遺憾,莫非問題很嚴重?

  他趕忙伸手到下身摸了一把。隻見他先是麵露喜色,而後老臉一紅;心知會錯意的他幹笑著摸了摸腹部和胸口,又皺起了眉頭。

  有幾塊皮膚麻麻的,用手摸上去沒什麽感覺。輕輕一掐倒是又疼又癢,可才鬆開手,那個位置就又一次變得麻木了。

  這就是凍傷預後不良的結果吧?還好還好,我又不練金鍾罩鐵布衫,這後遺症也沒啥影響。再說,我敞胸露懷的不是為了救子芊麽?她沒事就好,這點代價又算什麽?

  蕭靖笑了。他望著麵露憂色的曹馳,寬慰道:“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呢。男子漢大丈夫為朋友受點傷,那不是天經地義麽?”

  為了岔開話題,他轉了轉眼珠,道:“對了,你怎麽來了巡檢司?你爹娘同意了?你果然還是適合當兵,那天我看你都成帶隊的了?嗬嗬,以你的武藝來說,倒也不奇怪呢。”

  曹馳憨笑道:“說起來還要多謝蕭哥。俺爹就是讀了你那封信才鬆口的,後來他又去勸俺娘,費了好大勁才說服了她。可是,二老還是不想讓俺去邊關,就連托人帶使錢地給俺安排了這麽個位置。

  哎,打北胡人多過癮!到了這巡檢司,俺還是隻籠子裏的鳥,上官回護著,下麵的十幾號人低眉順目地伺候著,跟窩在家當個少爺也沒什麽區別。俺就想不通了,家裏的男丁又不止一個,爹娘這又何必呢?

  有人盯著也就罷了,問題是這巡檢司無聊得要死。一天天的就是到處閑逛,要麽就是收些孝敬,弄得俺胳膊腿都快生鏽了。蕭哥迷路那天,上頭正巧有命令下來,說要拿什麽江洋大盜。俺這個高興啊,總算有架打了。誰知道,盜匪沒遇上,倒碰上了一隻大蟲……”

  蕭靖陡然睜大了雙眼,問道:“賊人呢?可曾拿住了?”

  曹馳搖頭道:“聽說是群悍匪,俺倒是想會會他們。可惜,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的,哪有那麽容易遇上?這會指不定又跑到什麽地方作案去了。聽說南邊一個多月前也鬧匪患,八成是同一批人搞的。其實,哪個縣都不願管這事,隻求那群大爺做完一票趕緊滾蛋,他們才好告訴別人剿滅了盜匪,實在可笑。”

  蕭靖默然。被盜匪劫走的那些人,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聊著,忽然有人敲門。曹馳快步走過去開了門,笑道:“嫂子來啦?俺是聽說蕭大哥醒了抽空跑來看看他,不好待太久,正好你來陪他吧。”

  蕭靖都快哭出來了。不是剛跟你說過嗎,秦子芊不是你嫂子!你這熊孩子,改個口有這麽難麽?

  然而,這隻是個開始。真正把他雷得裏嫩外焦的事還在後麵:秦子芊居然輕輕地“嗯”了一聲!

  秦姑娘一直是幹柴烈火一點就著的性子。這聲“嫂子”對雲英未嫁的她來說何其唐突孟浪,她居然應了!

  蕭靖覺得自己的認知被顛覆了。靠的,我是不是穿越到了另一個平行時空?這個女人跟我認識的那個完全不一樣!

  換做以往,曹馳一定會倒黴,可眼下……

  他琢磨著這不可思議的事件,慢慢沉浸到了自我的世界中。秦子芊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見他直勾勾地望著房梁,也隻是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蕭靖才想起站在床邊的秦姑娘。

  和他猜的一樣,秦子芊又穿起了男裝。不仔細看,會認為她變回了一貫的模樣。

  可是,蕭靖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同。

  比如,膚白勝雪的秦子芊為了扮男人會把臉塗黃,以免被人從皮膚上看出破綻。如今,她白皙細膩的肌膚上沒有刻意塗上的黃色,這就表示,她沒有掩飾性別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這裏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兒身,所以根本沒有必要掩飾吧?

  打破沉默的人是蕭靖。他咧嘴一笑,道:“都說養病的人會清減,我倒覺得你富態了些。看來,這兒的夥食還不錯。”

  劫後餘生的兩人重新見麵的意義不下於一場久別重逢。蕭靖故意把話說得輕鬆些,也是怕秦子芊想起那晚的事會尷尬。

  秦子芊白了他一眼,道:“一聽說話,就知道你肯定沒事了。醒了也好,省得這許多人前前後後圍著你轉,瞎操些沒用的心。”

  按照兩人以往的套路,蕭靖應該反唇相譏,再把嘴仗帶向一個高潮。

  可是,他的心在胸膛裏胡亂撲騰了幾下,打亂了他的氣息。

  秦子芊眼裏有淚花?

  不止如此。她若鄙視什麽人,那真的會把眼白亮給別人看。可是,她剛才的眼神與其說是在翻白眼,還不如說是嬌俏的嗔怪。

  心神一亂,蕭靖說出來的話也有些不對味兒了:“我躺著的這許多日子,還真是麻煩你們了,謝謝。”

  秦子芊一呆,她沒想到一向喜歡和自己針鋒相對的蕭靖居然也有好言好語表達感激之情的時候。這麽一來,早已習慣了鬥嘴模式的她倒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蕭靖忽道:“子芊,你抽時間寫封書信托人送回報社吧。記住,千萬別提遇劫的事,就說道路難行,又有各種雜事,所以耽擱了。”

  秦子芊點頭道:“放心,我知道怎麽說。”

  蕭靖歎道:“咱們這一趟先趕上封路,又遭遇盜匪,前前後後折騰到現在已經快四十天了。原本和小雅說的是不到兩個月就回……現在看,計劃要調整下。還有,夏家恐怕也等得很是心焦,你不妨再寫封書信和你姑父說一聲。”

  他抬眼看了看秦子芊,續道:“其實,我還有個想法。要不,你先回京城吧?咱們拖得太久了,這樣不好;再說,你是千金之軀,本來就不該讓你以身犯險。就好比這次的事,若是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閃失……哎,我還有什麽臉麵見夏小姐……”

  剛說到“夏小姐”這三個字,秦子芊就打斷了他:“做事豈有半途而廢之理?經曆了千辛萬苦才到了此處,你卻讓我打退堂鼓,我回去又有什麽臉麵見報社的同僚?這話,休要再提。”

  對這個回答,蕭靖一點都不意外。他淡淡地道:“那好,你去準備下,後天一早咱們就出發!”

  後天一早?也太急了吧!

  柳眉倒豎的秦子芊一字一句地丟出兩個字: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