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璃回到蘇府，天已經黑透，王嬤嬤將她迎進屋子。

  看著她喝了幾口熱薑茶，這才將手裏的幾幅花樣遞給了她。

  無一例外，都是喜慶、熱鬧的紅色。

  “小姐，您總算回來了，您瞧瞧喜歡哪張？回頭就讓他們用來糊燈籠！”

  “糊燈籠？！”

  蘇淺璃看著王嬤嬤，一臉莫名。

  王嬤嬤看了一眼侍書，無奈一笑，“侍書，得，還真讓你猜中了，小姐忙得全忘了！”

  侍書淡淡一笑，接過蘇淺璃選中的花樣，“小姐，後日就過年了！”

  過年！

  這可是她重生後過的第一個年！

  這一年裏，她步步驚心，絲毫不敢放鬆，謀劃多時，才有了今日的局麵。

  她一時間感慨萬分，怔在原地，想著想著，便紅了眼睛。

  “小姐……”

  王嬤嬤小心翼翼看著她，欲言又止。

  蘇淺璃瞬間斂了神色，盈盈一笑，又從桌麵上撿了兩幅，一並遞給侍書。

  “做好了，給祖母、大哥哥也送幾盞過去，過年了，要熱熱鬧鬧的！”

  “是，時間緊，奴婢這就去安排！”

  侍書福了福身，拿著花樣喜笑顏開走了出去。

  王嬤嬤想起什麽，道了句“小姐先別睡！”，便匆匆出了屋子。

  蘇淺璃笑著應下，隨手拿起桌上的書冊，剛翻了幾頁，王嬤嬤重新走了進來，身側跟著伺棋、撫琴等丫鬟。

  她們手裏端了四個托盤，上麵全是新衣、首飾，在燈光下，閃著盈盈的光，好不璀璨。

  王嬤嬤笑著道：

  “小姐老在外麵，捉不住人，索性這會子拿進來，讓小姐選選。

  大年三十，照例要入宮，小姐勢必要選一套喜慶、得體的衣衫！”

  話末，王嬤嬤看向一側的茜色衣裙，滿眼希冀。

  蘇淺璃淡淡一笑，自然明白王嬤嬤的心意。

  翻過年，自己就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這種場合實在難得。

  隻有穿得亮眼、喜慶些，才能入了那些貴人的眼，討了她們的喜歡，謀個好姻緣。

  娘親去的早，祖母心思全在祖父的病情上，如今能為她一心謀劃的，隻有王嬤嬤一人。

  可嬤嬤身份所限，很多時候，都是有心無力。

  蘇淺璃對上王嬤嬤殷切的眸子，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的初衷，目光從那件藕粉衣裙上挪開，看向了茜色那件。

  “就這件吧，瞧著喜慶！”

  王嬤嬤麵上頓時笑開了花，急忙上前，忙不迭地幫蘇淺璃試衣衫。

  “小姐眼光真好，這是念奴嬌的老板娘過來給府上女眷裁衣，特意送來的。”

  芸娘做的？

  難怪！

  蘇淺璃會心一笑，任憑她們擺弄起來。

  等她理好裙擺，盈盈轉身，眾人都愣在原地。

  王嬤嬤嘖嘖稱讚起來，“這芸娘，不但人美，手藝也好，一身衣衫，將小姐襯成了天仙，你瞧瞧，腰肢、手臂，不多不少，裁剪那叫一個‘合宜’！

  這會子沒有打扮已經這般驚豔，大年三十那天，再一打扮，嘖嘖，絕對讓一眾貴人記住小姐您！”

  蘇淺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匆匆換下衣衫，便鑽進了書房。

  如此關頭，她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衣衫這樣的小事兒她壓根兒不會放在心裏。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一大早，她換上新衣，去了鬆鶴堂，向蘇老夫人、蘇老太爺請安。

  蔡懷仁下了大獄，後又被削去世子之位，驅逐出族，因為到了年關，天子下令，延至年後審理。

  那就意味著，不可一世的蔡懷仁，這個年，要在牢獄裏度過。

  一想到這，蘇詹多年來心頭的鬱氣終於消散了不少，加上烏蘇神醫開的藥方，身子恢複的還算不錯。

  整個人瞧著，精神了不少，臉上的笑意竟比平日多了幾分。

  午時，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

  席上，大夫人賀氏覷著蘇老夫人、蘇老太爺的臉色，幾欲開口，想為蘇淺鈺求情。

  大年節，女兒還被禁在白雲觀，一想到這，賀氏就食難下咽。

  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了下去。

  快到尾聲，蘇老夫人提起一會子要入宮參宴，賀氏心一恨，接話道：

  “待會兒入宮，玖丫頭年幼，就璃丫頭一個姑娘家，有點孤單，如果鈺丫頭在，就好了，姊妹倆好歹有個伴兒……”

  “娘，這道山筍湯很鮮嫩，您嚐嚐！”

  蘇洛昔將一盞湯端給了賀氏，打斷了她。

  賀氏麵有微怒，礙於眾人都在，隻好訕訕一笑，鬱鬱接了。

  蘇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沉了臉，擱下碗筷，端起了手邊的茶盞。

  坐在下首的蘇淺璃匆匆用完膳，扶著蘇老夫人離了席。

  賀氏想讓蘇淺鈺回府一事，就這麽被揭過去了。

  到了半下午，天上又開始飄起了小雪。

  蘇洛昔生怕一會兒雪大，路不好走，特意趕到鬆鶴院，來接蘇老夫人。

  看到一身盛裝的蘇淺璃，蘇洛昔麵上的笑意直達眼底，打趣道：

  “原來，我們家還藏了一個仙女，世人眼淺，竟然沒有發現！”

  蘇老夫人看著蘇淺璃，笑著點點頭，“是啊，我們璃兒一打扮，放在人群裏，絕對是最打眼的那個！”

  笑鬧夠了，眾人這才出了府門，坐上馬上。

  蘇淺璃一行入了宮，趕到朝英殿，殿裏已經來了不少世家。

  他們正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氣氛熱絡。

  蘇淺璃扶著蘇老夫人一入內，就引來眾人的目光。

  投來的一道道目光裏，有羨慕，有驚豔，但更多的是赤裸裸的嫉妒。

  蘇淺璃熟視無睹，扶著蘇老夫人徑直去了自己的席位。

  剛坐定，天子一行就到了。

  蘇淺璃隨眾人行完禮，剛坐定，甫一抬首，便對上李琮燁熾熱的眸子。

  她心跳瞬間漏了一拍，生怕被別人發現，隻匆匆一眼，立即側首，端起了手邊的茶杯，佯裝品茶。

  可麵上的紅暈泄露了她此時的情緒。

  那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瞧得蘇淺璃手心裏沁出了汗漬，心頭生出了嗔意。

  “蘇府四女可在？”

  恍惚間聽見天子的聲音，蘇淺璃堪堪回神，急忙起身行禮。

  “臣女淺璃拜見陛下！”

  “蘇家四女淺璃，送糧北上，解榆州將士燃眉之急，堅守榆州城，打敗匈奴賊子，賢淑聰慧，膽識過人，朕今日特封爾為榆陽郡主，賞賜綢緞千匹，黃金萬兩！蘇府教女有功，賞黃金萬兩，玉如意一對！”

  榆陽……郡……郡主？！

  蘇淺璃怔在原地，腦中不斷盤旋著天子的聲音，半天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