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斌日記（3）

  ??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二日，星期五。

  ??今日有兩個不好的消息。

  ??其一，徐東戰場遭到共軍頑強抵抗，邱李兵團付出三千人的傷亡代價才前進了不到兩公裏，有些陣地經過反複爭奪才得以站穩腳跟，戰況十分慘烈。

  ??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華東共軍仍有一個縱隊在賈汪覬覦徐州，令光亭不敢傾巢而出全力攻擊。而從另一角度講，這也說明共軍兵力充足，對徐東阻擊防線充滿自信。

  ??其二，中原共軍已抵近宿縣，而李延年卻將協防的第九十六軍撤回了蚌埠，目前宿縣隻有一個師在駐守，岌岌可危，因李延年和劉汝明不在光亭轄製之內，故光亭對此亦無可奈何。邱李兵團正與共軍在徐東激戰，而孫元良兵團則要固守徐州以拒共軍覬覦，所以光亭已無兵可援，隻能寄希望於黃維能早日抵達宿縣，而黃兵團卻因連日陰雨深陷黃泛區，行動很是緩慢，何日方能抵達猶未可知。

  ??夏妍今天回來了，其實我與她隻有一麵之緣，但她稱我老師，我也隻能認下她這個學生了。看到她今天的樣子，我心裏很是內疚，曾經的她可是四姐妹中長得最標致的，而現在卻早已風華不在。如果當年我能把她調到我這裏，那她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會吃那麽多苦了。當初林楠、文晶和袁華三人曾肯求我把夏妍要過來和她們在一起，但因毛森不願放人，所以我也就沒有太堅持。

  ??夏妍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為黨國奉獻了自己的所有，雖然她不是為我工作，但這一切卻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會盡我所能給她一些補償。但有些東西是我無法彌補給她的，比如她逝去的青春，還有情感。

  ??想當初，俊威和見平都搶著向夏妍獻殷勤，可現在，他們卻已不願跟她多說一句話，我看得出來，她今天很失落，但人是物非，任誰都無可奈何。

  ??蕭聲遠今日抓獲了林亞軒當年的特別交通員，這個人究竟會知道多少事情呢？雨蝶的秘密能否就此揭開呢？蕭聲遠說的對，他不是一個硬骨頭，他之所以會耍滑頭，其實就是因為他心裏有個‘怕’字，所以他早晚會說實話的。

  ??今天我有意把這件事透露給了肖俊威、陸見平和袁華三人，我的確是想把他嚇跑，我的想法很簡單，既要清除共諜，又不想把他怎麽樣，所以讓他自己主動離開是一個最好的結果。但卻正如蕭聲遠所料，他並沒有跑，晚上的接風宴他們一個不少地都來了。

  ??肖俊威的性格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所以他不會被嚇跑的；而陸見平則是了解我內心的，他知道我不會把他怎麽樣，所以他也不會被嚇跑的。

  ??雖然今天我走了一步閑棋，但也不是昏招，我拉了一下弓弦，他總會被驚嚇到一些的，接下來我就要看看誰會關心這件事，誰關心就說明誰心裏有鬼。

  ??今天我按策劃撮合了兩對人：文晶和陸見平，袁華和肖俊威。其實他們本就是初戀，隻是現在都已貌合神離，正好為我所用。

  ??讓自己的學生以這種方式相互調查相互摸底，做為老師，我深感卑鄙，這不是一個老師應該做的事情。但我還是做了，因為做為一個副總參謀長，我需要了解真相，以便清除隱藏在我們內部的共諜，防止情報再外泄，既然我選擇了國民黨這條大船，那我就不會允許別人來破壞它。

  ??今天蕭聲遠也委婉地向我提出了警告，告訴我不可再徇私情，我答應了他，因為這是我做為一個國民黨人應盡的職責和義務，而且席間我也借林楠的話題告訴他們幾人，如果再查出共諜我一定公事公辦。

  ??可我真的做得到嗎？當他隻剩下一條生命的時候，我真的會忍心剝奪嗎？我不恨共產黨，甚至還很可憐那些為信仰而犧牲所有的共產黨人。

  ??我曾信仰過共產主義，同時也接受了三民主義，因為當時在我看來，三民主義是一個短期目標，同時也是一個比較現實的目標，而共產主義則是一個長期目標，同時也是人類的終極目標，而要實現共產主義，就要先經過三民主義，所以當時我既加入了共產黨也加入了國民黨，而當兩黨隻能選其一的時候，我也毅然地選擇了共產黨。

  ??二十多年過去，我才終於明白，不管是什麽主義，最終都是要通過政權去實現的，而涉及政權，就會存在人為主義服務還是主義為人服務的問題，國民黨之所以會走到今天這個困境，其實就是三民主義被某些人操縱的結果。

  ??不過話又說回來，肖陸文袁四人本就是正職的監察人員，查找共諜本就在他們的職責之內，所以我讓他們互查其實也不算很過分，值此黨國危難之時，他們必須要在忠和義之間做出抉擇。

  ??那麽，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情況呢？

  ??以他們幾人之間的關係，真正的監察者會以靜製動，暗暗地留意對方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為，從中分析對方的動機和意圖，然後尋找破綻進而拿到確鑿的證據，為避免誤傷冤枉，他們不會輕易下結論。

  ??而共諜則很可能會反其道而行之，當他自感危機的時候，他會以動製靜試圖把水攪渾，甚至不惜搬弄是非捕風捉影，他會‘說者無心’，而讓我‘聽者有意’。總之，他會成為最好的演員。

  ??今天的好演員是文晶，其實這幾天裏她都是一個好演員，曾經的她非常率真，對虛偽向來嗤之以鼻不屑一顧，而現在，她卻能把虛情假意演的如此逼真，看來她的確不再簡單了，她身上肯定還有秘密。

  ??之前因為我先把他們四人劃分了兩個陣營，所以我也忽略了一種情況，那就是文晶和袁華都是共諜，其實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今天晚宴前她們碰過麵，而且還商定了一些事情，她們二人之間會不會有串通呢？

  ??所以，我讓夏妍去和她們一起住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