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宇今晚似乎喝得有點多了，也是滿麵紅光，麵對公司女職員們左一個何總右一個何總嬌滴滴的稱呼，顯得春風滿麵！

  ??酒過半巡，這個春風滿麵的何副總經理端起酒杯，開始繞著場子向各位回禮，無非是說些“請多多關照！”之類的毫無意義的客套話，他的腳步有點虛，像踩了棉花，朱副經理自始自終都跟隨左右，時不時還伸手對他的主子攙扶一把，臉上帶著殷勤的笑容！

  ??“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主子晉升了，奴才以後的日子也好過多了！說不準哪天也跟著晉升了！”我瞄著這一主一奴兩個人，心裏如是說。

  ??當何振宇繞到我們桌子上跟前時，似乎醉態更明顯了，朱副經理不得不一直扶住他，何振宇搖晃著走到我們桌前站定，看著我笑道：“高經理……今晚怎麽這麽低調呢？…來！我們喝一個……”

  ??我不得不站起身來，麵對著何振宇，端起桌上的酒杯道：“失敬！失敬！恭喜你了！何總，我先幹為敬！…”說著我舉杯同他碰了一下，揚脖子一飲而盡。

  ??“還知道自己失敬？我以為你連這個自知之明都沒呢！…”朱副經理在何振宇身邊冷眼旁觀著我。

  ??“嘿！”何振宇轉臉盯了朱副經理一眼，古裏古怪地道，“怎麽能這樣跟高經理說話呢？…我們能夠跟高經理碰杯就應該珍惜……這樣的機會不是經常有的，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也說不準啊……”何振宇說著臉上露出無比遺憾的神情，眼神似笑非笑。

  ??“也是！”朱副經理討好地看著何振宇，隨聲附和，“何總，所謂人生聚散無常，我們應該珍惜這短暫的相逢！是吧？哈哈哈……”

  ??我覺得這一主一奴兩個人的話裏有話，我手裏擎著空空如也的高腳玻璃杯，平靜地看著他倆人道：“二位有話不妨直說！”

  ??“聰明人一點即通！看來高經理也並不聰明到哪裏去了嘛！”朱副經理陰陽怪氣道。

  ??“總比故作聰明要好些！”我盯著朱副經理道。

  ??“高經理你還真是有特色哈！…每次宴會你似乎都能穿出自己的風格來……”何振宇低下目光，打量著我身上的穿著。

  ??我現在的穿著跟下午在公司裏還是有所改觀的，我將卡其色休閑褲換成了牛仔褲，把夾克外衫換成了米黃色休閑西裝了，雖然沒有穿正兒八經的西裝，但至少也還是件西裝吧！上次夢瑤為我辦的慶功會上，我自己作為主角都還沒穿這件休閑西裝呢！我算是給你麵子！還想怎麽著！

  ??我看著何振宇，淡淡地一笑道：“還好！這是我衣櫃裏唯一的一件西裝！”

  ??“我們走！”何振宇衝朱副經理使了個眼色，轉身從我身邊離開。

  ??我擎著一隻空高腳玻璃杯被他們晾在身後了，心裏罵道：“瞧瞧這對主奴！配合得默契感十足，還真是蛇鼠一窩呢！”

  ??“在罵誰呢？看你呲牙咧嘴地！…”宋建國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從我擠了擠眼睛，他今天也穿了一身板正的西裝，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的！

  ??“沒什麽！”我回頭看著宋建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別以為穿套西服就是紳士了！”其實我並不是在嘲笑宋建國，有點指桑罵槐的意味！

  ??“別裝啦！哥早看出來你的心思了！其實，不是你一個人看不慣！我也看不慣他！憑什麽他這麽快就提拔為公司副總了！憑什麽啊！…”宋建國盯著我，牢騷滿腹道。

  ??“你嫉妒了吧？嫉妒人家的英俊和才華了吧？…”我倒上酒舉杯跟他碰了一下笑道。

  ??“撤！”宋建國不屑地看著我道，“嫉妒？我嫉妒他？你快算了吧！他有什麽值得哥為他嫉妒的！…”

  ??“那你還像個文藝憤青似的！”我將酒杯舉到嘴邊呡了一口，對宋建國笑道。

  ??“我是看不慣好吧？看不慣並不是嫉妒，也不是羨慕，看不慣就是看不慣！哥我覺得不公平！想想我從畢業就來到這家公司，也算是公司的元老了吧？可我到現在還是下層員工，憑什麽他才來兩年就提拔為副總了！”宋建國苦笑道，一揚脖子將杯中的酒飲盡。

  ??“人家是M國名牌大學的MBA雙博士，你幹嗎總拿自己短處跟他的長處比！”我笑道，拿過酒瓶往他杯子裏倒了一些酒。

  ??“我看不隻這麽簡單！我懷疑這裏麵有曖昧不清的裙帶關係，如果他跟林總不是那種特殊關係，我想他現在連個部門經理都不是！根本就是個靠著女人往上爬的窩囊廢！”宋建國嘴巴大開大合，噴著酒氣與唾沫星子。

  ??我沉默，低頭小口喝酒。

  ??“還有你！”宋建國照我胸口就是一拳，“你們都比我後來公司，現在一個個都加官進爵了！隻有我這個公司元老還在原地踏步！特麽的！這個世界對我宋建國真不公啊！蒼天有眼嗎？！”宋建國仰天苦歎，一辟穀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啊！你應該多做事少說話！你所幹的那些成績都被你的嘴巴抹煞掉了！”我在宋建國對麵坐下，又跟他碰了一下杯子。

  ??我發現自己有很久沒跟宋建國坐下來好好聊聊了，近幾個月一件事情接著一件事情地發生，即使是有時間，也沒那個心思！

  ??“最近過得怎樣？你老爸的情況有沒有好一些？”我從口袋裏摸出一盒香煙，丟一支給宋建國，自己點上一支。

  ??宋建國點上香煙，夾在指間，又歎了一口氣道：“還那樣，下半身完全沒知覺，癱瘓在床上等我每天下班回家給他倒糞倒尿！我老媽還在醫院做清潔工，還兼職夜間陪護！哎！不說這些了！幹了！”宋建國說著舉杯跟我碰了一下。

  ??“對了！你跟那美女醫生怎樣了？關係還好吧？”我喝幹了杯中的酒，笑看著宋建國道。

  ??“還好，”宋建國將酒杯從嘴邊移下來道。

  ??“那就認真對人家！別再像對你上任女朋友那樣了！我們也過了玩的年紀了不是！”我一邊拿著酒瓶往酒杯裏添酒，一邊對宋建國道。

  ??宋建國從口鼻裏噴出一股煙霧，正兒八經地看著我道：“這次我是真地中招了！也許她就是我宋建國真正要找的女人吧！我很愛她！”

  ??“她愛你嗎？”我看著宋建國笑道。

  ??“愛的吧！隻是我總覺得她對我有些若即若離的感覺！可越是這樣，我越是愛她，愛得無藥可救！你說奇怪不奇怪！”宋建國依然正兒八經地看著我道。

  ??“這個女孩不簡單！不過，若即若離也好，能始終讓你對她保持住那份神秘感和誘或！”我拍拍宋建國的肩膀笑道，“有沒有跟她親密接觸過？啊？哈哈哈……”

  ??“你說呢？別懷疑哥的能力！我跟她認識也快三個月了，三個月還沒搞上床，那不是哥的風格！”宋建國叼著煙，覷著我道，做出一副很下流的表情。

  ??“看來你豔福不淺啊！快說！她有沒有穿著護士服誘或你？啊？…”我看著宋建國“哈哈”一笑道。

  ??“靠！這個是我的隱私！無可奉告！”宋建國哈哈笑道。

  ??我瞪了宋建國一眼，裝作要拿酒潑他的狀態！

  ??宋建國“嘿嘿”一笑道：“看看你！印堂發黑，麵色發青，雙目無光，一看就知道是個缺少愛愛的主！哥建議你趕緊找個女的，先湊合著也行啊！男人要威武，全靠X來補！”說著宋建國露出一臉猥瑣相！

  ??聽宋建國這樣一說，我心裏就想起了夢琪，不知道她今天過得好嗎？治療按時做了嗎？藥按時服了嗎？她現在孤單不孤單？我側過臉，心裏苦笑一聲，很不是滋味！

  ??當何振宇邀請夢瑤跳舞的時候，我抬腕看了看表，已經是夜裏九點了，我心裏想著夢琪，想早點趕到醫院去陪她，但這樣悄然離開似乎不太禮貌，好歹也得等夢瑤跟何振宇跳完這支舞向前跟她打聲招呼再走吧！

  ??此刻何振宇正摟著夢瑤再跳慢三，伴奏的曲子是陳瑞那首癡情纏綿的《白狐》：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獨

  ??夜深人靜時可有人聽見我在哭

  ??燈火闌珊處可有人看見我跳舞

  ??我是一隻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獨

  ??滾滾紅塵裏誰又種下了愛的蠱

  ??茫茫人海中誰又喝下了愛的毒

  ??我愛你時你正一貧如洗寒窗苦讀

  ??離開你時你正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你看衣袂飄飄衣袂飄飄

  ??海誓山盟都化做虛無

  ??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

  ??隻為你臨別時的那一次回顧

  ??你看衣袂飄飄衣袂飄飄

  ??天長地久都化做虛無

  ??……

  ??遠遠地看著舞池中典雅秀麗的夢瑤，見她扒在何振宇的懷裏，目光卻穿過何振宇的肩膀，穿過走動的人群，穿過絢麗的彩燈，幽幽地落在我的臉上！

  ??我低頭喝酒，傾聽著這如泣如訴的旋律和歌詞，我總覺得這首歌跟夢瑤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也似乎同我有那麽一些絲絲縷縷的牽扯，尤其是那句“夜深人靜時，可有人聽見我在哭；燈火闌珊處可有人看見我跳舞”，尤其是那句“我愛你時，你正一貧如洗寒窗苦讀；離開你時，你正金榜題名洞房花燭！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衣袂飄飄衣袂飄飄，海誓山盟都化做虛無……”

  ??這樣的旋律，這樣的歌詞，我聽得心都疼了！如果說我是那書生，夢瑤是那白狐，那麽一切似乎都有了某種隱喻的意義！當我窮困潦倒的時候，難道不是夢瑤給了我機會一手把我栽培起來的嗎？而當我的事業初起時，當我有了自己的辦公室，有了自己的座駕時，難道夢瑤不正在逐漸離開我嗎？…

  ??林夢瑤跟隨著旋律的節奏，踩著音樂的點子，輕輕舞著，她低著頭，沒有看何振宇的眼睛，她的心緒也沒在自己的舞伴身上，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克製自己的情感，努力表現出對小帥的不在意，可是整個晚上她還是忍不住偷眼去看他……

  ??何振宇的雙臂有那麽一個時刻，用了用力，想將林夢瑤的身子摟得緊一些，摟得更靠近自己的胸膛，可是他隱約感覺到她有一股抗拒的意思，兩隻白皙的手掌撐在他的雙肩上，對抗著他的雙臂朝自己懷抱裏暗暗使的力量……

  ??這支《白狐》的曲子，渲染了林夢瑤的心緒，挑撥起她暗藏內心的渴望，彈撥著她那繃得緊緊的心弦！林夢瑤在想，如果他曾經將她的心從既往的牢籠裏放生，讓她體驗到那種無拘無束的戀愛，那麽現在她自己卻隻能躲在遠遠地這邊，孤獨舞蹈，曾經的甜蜜不都是化作虛無了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誰人可知她為愛情流過的淚水？在燈火闌珊處，誰人可知她反複回想著他們曾經相偎共舞的短暫幸福呢？這一切小帥是不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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