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亦宸不置可否，隻道：“你說，太上皇是更在意寶藏，還是他的兩個寶貝孫子奪嫡爭得你死我活？至於姬韻清，她是更在意寶藏還是解除詛咒？”

  慕傾歌想了想，挑眉笑道：“讓他們二選一，很殘忍的。”

  “關我何事？”夜亦宸不在意道。

  這是他們該承受的。

  “對對對，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就事不關己高高掛不便可。”慕傾歌笑得眉眼彎彎道。

  雖然說是這麽說，但是兩人都心知肚明，夜亦宸是會在裏麵攪混水的。

  蕭安琰如今的才能不是當帝王的料，至於蕭安灼，他野心不小這是好事，但若是心術不正，那還是當個泛泛之輩比較好。

  即便夜亦宸不在裏麵攪混水，這兩位皇子之間一定必有一鬥，更別說夜亦宸插手，到時候死傷隻會更嚴重。

  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兩人鬥起來，太上皇和皇上即便想管寶藏的事，也會分身乏術。

  慕傾歌失笑搖頭，夜亦宸側目看她。

  “我在笑，太上皇戎馬半生，當上帝王，可無論是權衡之術，手段甚至是其他，都不如你。”

  她想，若是沒有古皇族相助，蕭家想坐上那個位置，隻會難上加難。

  夜亦宸彎腰湊到她麵前道：“你夫君厲害嗎？”

  “厲害！”

  “在床榻上更厲害。”

  “不要臉。”慕傾歌耳朵發紅打了他一拳道。

  夜亦宸胸腔裏發出愉悅的笑聲道：“在夫人麵前，有沒有臉都一樣，隻要有夫人就行。”

  慕傾歌：“……”

  骸骨被一具具的搬出來，可即便再小心，再仔細，還是有許多骸骨散架，以及無法拚湊成一句完整的骸骨。

  “王爺，王妃，裏麵的骸骨我們已經全部搬出來了，我們清點了十遍，依然缺少一千三百六十一具骸骨，我們挖出來的骸骨，還有很多是無法拚湊齊全的。

  我們是要繼續找，還是帶著這些骸骨回去？”張羽抱拳問道。

  隨著一具又一具的白骨被慕家軍挖出來，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大丈夫不懼生死，不在意馬革裹屍，可不應該被這麽對待。

  “裝殮好，孤和王妃親自送回燕台。”

  夜亦宸隻說了這麽一句話，他們都很清楚，不管找多久，都無法再找到了。

  裏麵除了有大小蛇，還有各種毒，腐蝕性的毒也不在少數，那些找不到骸骨的，大多都是被腐蝕得隻剩灰了。

  張羽領命退下後，慕傾歌歎道：“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她原以為，可以把所有將士的骸骨都帶回去的，不想還有這種情況。

  夜亦宸攬著她安慰道：“幺幺，他們屍骨雖毀，英魂卻在。”

  “夜亦宸，這樣的場麵，戰場上應該隨處可見吧？”慕傾歌靠在他的肩上問道。

  “是人的貪欲，造就了這一切的悲劇，我慕家自問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卻還是架不住小人之心。”

  “想反嗎？”夜亦宸問道。

  “你陪我反嗎？”慕傾歌抬頭看他問道。

  “陪。”

  “我不反，與其反，不如讓他們多做點立於國家和百姓的事。”慕傾歌道。

  反是小事，對慕家來說確實能解氣，但是讓百姓們重新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便是她慕傾歌和慕家的罪過了。

  夜亦宸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幺幺的心思，爺清楚。”

  “那麽……爺，不反，你陪嗎？”慕傾歌玩著他的頭發問道。

  “陪，永遠陪著幺幺。”

  “一直一直陪著。”

  “好，一直一直陪著。”

  三天後，所有骸骨裝殮完畢，朝燕台出發。

  英雄，終於等到了魂歸故裏這一天。

  一路上，凡經過的街道，城州，都有百姓自發跪拜送行，有的百姓眼裏已經飽含淚水。

  “娘，我們為什麽要跪這些棺材啊？”

  “他們是保護我們的英雄，因為有了他們，我們才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可是，我們不是一直都很平安嗎？”

  “他們為我們的平安，擋下了本該我們承受的磨難。”

  “……”

  “爺爺，這裏麵，有爹嗎？”

  “有，有你爹，你多給他磕幾個響頭。”

  “……”

  “娘，我以後也要像爹和大哥一樣，上戰場，保家衛國！”

  “我也是，我沒有爹，不能讓其他小孩和我一樣，也沒有爹！”

  看著百姓們如此，慕傾歌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麽叫溫良。

  那是一股不卑不亢，團結友愛，以己度人的力量。

  因為是送慕家軍的遺骸回去，若是慕傾歌和夜亦宸在隊伍裏麵，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兩人是在暗處跟著隊伍走。

  一來不那麽引人注目，二來也可以防著有人打這裏的主意。

  到燕台的那天，天空陰沉沉的，小雨瀝瀝。

  作為全天下最繁華的地方，在這一天沒有歡聲笑語，沒有歌舞升平，隻有無止境的沉默。

  夜亦宸和慕傾歌身著白色的衣裳站在隊伍的最前麵，兩人身後護送遺骸的士兵們因穿著鎧甲，不便著素，腰間也係上了白布。

  放眼望去，官員們身著官服，腰間係著白布，百姓們的衣著即便不是白色，也都是素色的，沒有一個人穿豔麗的衣服。

  就連平日最喜穿紅的慕容青離，今天也換上了黑白相間的衣袍。

  在這樣的場景下，那兩抹明黃色的身影，看著讓人刺眼。

  “忘憂。”

  “姐姐。”

  “拿兩塊白布，給太上皇和皇上。”

  太上皇的臉一垮，不悅道：“慕傾歌，別得寸進尺！”

  慕傾歌垂著的眼睛慢慢往上抬，寒光四射，讓人見之膽寒，後背發涼。

  她不說話，就這麽盯著他們，意思很明顯，白布，他們非係不可！

  若是在以前，慕戰風或許還會上前勸勸自家孫女，說什麽沒有皇上給別人披麻戴孝的道理，可是今時今日，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他不想上前。

  還是那句話，慕家軍可以為保家衛國而死，可以為君主百姓而死，但不能為私欲陰謀而死，更遑論這些慕家軍是被算計而死的。

  慕戰風不上前勸，沒人會上前勸，也沒人敢上前勸。

  能勸的不會上前，想勸的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