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犬老說書

  ??最終是怎麽也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鬧的這麽大。

  ??“道這棠芷晴啊，那可真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一介女子，居然妄想開一家名為‘朱顏居’的鋪子！甚是荒謬！甚是荒謬啊！”

  ??驚堂木擲地有聲，一名上了年紀頭發花白的老頭穩穩當當端坐在酒樓裏，正繪聲繪色評說著棠芷晴，講到興起處，竟一甩手擲了那驚堂木，兩手一撐站在講台後，麵前圍了嗚嗚泱泱一堆人。

  ??滿意的咂巴幾下嘴，老人抬手擦掉嘴邊的唾沫，隨便招了招手，立時有兩位夥計屁顛屁顛跑上前來，彎腰拾起摔在地上的驚堂木，恭恭敬敬遞給老者。

  ??“這人誰啊？”棠芷晴擦了擦嘴邊的油漬，啃著一個肉包子，小眼神一眨一眨的盯著老者。

  ??柳枝正忙著給她端茶倒水，聽她問話，又忙不迭遞來一盤紅燒肉，亦抬眼瞅了瞅老者，

  ??發現是個熟人：“回小姐，這人貌似是咱們西京的名嘴，叫犬老，一張嘴巴巴的可能說了！”

  ??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棠芷晴埋頭又啃了口包子，麵容散漫：“他是不是前幾天當街辱罵咱府門口的那個流寇來著，叫……趙耗子對吧？聽說還給人家罵哭了，果然這嘴厲害得緊呐。”

  ??憤憤不平放下茶壺，柳枝當即提起裙擺就要跑下樓同侃侃而談的犬老爭辯幾句，結果被棠芷晴攔下了，疑惑道：“小姐，您攔著我作甚！這老東西居然談論您，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且慢！你說他叫犬老是不是因為……他說話的時候，像極了犬吠？”棠芷晴笑得眉眼彎彎，一下便明白了這個外號的來曆，柳枝忍俊不禁，連連點頭。

  ??吃喝間，犬老拿回自己的驚堂木，故作聲張的咳咳嗓子，又操著一口流利的京腔話開口，打算繼續說下去：“上回說到棠芷晴開鋪子，這棠芷晴那，先前可是個軟弱無能的！她上頭有個老夫人和一個繼母，下頭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姐妹！她們仨可是三人成虎，成日欺壓她！據說還將她關入小黑屋整整一月……”

  ??“終於說了句實話。”柳枝自小跟著棠芷晴長大，對她曾經經受的苦難是實打實的心疼，眼見總算有人記起還有這碼事，先前還氣衝衝說要報複，現下霎時便成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愛模樣。

  ??棠芷晴忍不住了，從身旁抽了卷手紙給她：“快擦擦眼淚，咱們收拾收拾就走，我瞧他快講完了，講完了又得挨個兒要錢。”

  ??盡管他剛才還議論她的瑣事，不過講真，她很喜歡這老頭的講話方式，風趣幽默而又不失真理，嘴上說的皆是市儈俗語，看似將每個人褒貶得一文不值，卻也是正反皆娓娓道來之的人物。

  ??記得先前，她正摩拳擦掌準備開辦鋪子，偶有一次路過酒樓門口，隻聽得驚堂木一拍，一行人浩浩蕩蕩湧進酒樓裏，她進去的時候，犬老正在講述沂水之亂，說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感天動地，令在場的黎民百姓無不紛紛垂淚……

  ??如果忽略他喜笑顏開向百姓索要酬勞的行為……

  ??隨意拂了拂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塵，她想著早些回去研究新的化妝品，樓下倏忽有人拍案而起，隨後響起一聲咄咄逼人的潑辣女聲：“你們都說棠芷晴有膽有量，我看啊，也不過是個草包！開個鋪子賺幾個小錢罷了，往後這錢還不是要被欺壓在她頭上的家人拿去嗎！試問，若棠老將軍並未戰死沙場，她何至於落到這步田地，居然妄想開個鋪子養活自己？笑話！”

  ??人群熙熙攘攘，有同意這女子所說的，也有反對她妄下定論的，總之，你一言我一語，竟讓整個酒樓的秩序混亂不堪。

  ??犬老意識到這女人故意壞自己生意，陰測測笑了一聲，摸了摸臉頰上白花花的胡須，張口便罵：“好你個潑婦小姐，放著好好的貴女不做，跑來我等酒樓作甚？吃你的酒便是！若是壞了我的規矩，你爹都留不住這條狗命！”

  ??“啥規矩？”本想偷偷溜走的棠芷晴聽聞樓下又有人因她發生爭吵，悄悄側眸問柳枝，柳枝四下瞅瞅，低聲同她解釋：“犬老說書有個規矩，不得打擾，不得抬杠，如有違反，死命一條。”

  ??這倒不是虛話，犬老天不怕地不怕，聽說是個背後有人的，曾經先皇的寵妃來他這聽戲，忍不住抬了句杠，犬老也不知使了什麽法子，不久後竟將她的臉活生生劃了一道口子，先皇聽聞便趕來問罪，也不知怎的，最後竟悻悻而回……

  ??眼下這般，還算是他體諒人家小姐年輕氣盛，不懂他的規矩，這才出口回罵，擱在往常，她早就死路一條了。

  ??議論著，樓下又吵吵鬧鬧圍了一堆人，那小姐好似真的沒聽過犬老名號，拉著他硬要比試口才，二人對罵數十回合，酒樓才真真切切熱鬧起來，棠芷晴又回了座位，興高采烈嗑著瓜子。

  ??“窩囊廢玩意兒還不抓緊滾！合著在這裏攪小老兒局，不知羞恥的玩意兒！”

  ??“老不死的！棠芷晴根本不是啥好人，你看我今天不和你撕扯到底！“

  ??這一吵下去，酒樓徹底議論開來了，有的說棠芷晴藝高人膽大，還有的說棠芷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竹籃打水一場空，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局麵快控製不住了，犬老懶得同她廢話，大手一揮，竟活生生抬起講桌，一個蓄力砸向那位小姐，直接給人家砸得眼冒金星，一骨碌摔出了酒樓。

  ??酒樓霎時安靜下來，犬老吹胡子瞪眼的盯著眾人，見再也沒有敢違逆自己的人，又喜笑顏開的挽起袖子，從袖口處掏了盤碟子出來，點頭哈腰道：“今兒就先講到這裏，勞煩各位看官給點兒銀子犒勞犒勞！明兒我講當今丞相傅潮的逸聞趣事，屆時各位看官一定不要錯過！”

  ??惡狠狠抽了抽嘴角，棠芷晴本就不願在乎這些議論，見事情已了結，登時也沒了興致，一閃身便帶著柳枝出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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