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訪
作者:飲馬豐川      更新:2021-07-22 03:31      字數:4043
  來人不是趙淩雪,所以簫劍生沒有急著接待,甚至眼睛都沒有從畫上挪開。

  ??來人走了上來,站在樓梯口看著簫劍生欣賞那副卷軸畫,輕笑一聲,說道:“深夜來訪,多有打擾……”

  ??簫劍生直接打斷了那人的聲音,平淡如嚼蠟道:“有事說事。”

  ??那人幹笑兩聲:“正好趙淩雪不在,老夫想和你談談。”

  ??簫劍生眼睛從畫中挪開,瞅了眼立在哪裏的天玥槍,回頭看向來人,是位麵生的老者,嚴格的來說兩人見過一次麵,他還記得白觀主和那個瞎子對他恭敬有加,尊稱為乾元老祖,隻不過當時兩人隔著一層窗紙。

  ??簫劍生收回目光,笑道:“談什麽?談心,談情,還是談談明日朝天山給我們布置了什麽樣的殺局?”

  ??乾元老祖哈哈笑道:“其實除了那些之外,咱們之間能談的還有很多,比如無極宮,比如向家和唐家,比如奉天王朝,再不如你眼前這幅畫。”

  ??簫劍生皺了皺眉,知道乾元老祖話裏有話,但暫時沒打算提及,但這不等於他不關心無極宮的安危,不關係向家的近況,不去想答應了唐牛的事情,恰恰相反,隻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簫劍生冷笑道:“那就先談這幅畫吧,或許還有心情談其他事情。”

  ??說完之後,簫劍生將畫讓了出來。

  ??乾元老祖走了過來,站在畫前,端詳了幾眼,說道:“你可知這話為何沒有落款?”

  ??簫劍生說道:“因為人人都能看懂,落了款反而多餘了。”

  ??乾元老祖點了點頭,道:“當初武當山張真人畫這幅仙人飛升圖的時候本是要落款的,隻是有人提議他落了反而不如不落的。”

  ??簫劍生笑了笑,似乎對這些都沒什麽興趣,當時這畫出自牛鼻子老道之手,讓他略吃了一驚。

  ??乾元老祖用手指了指畫中那個手間捏著頑石的孩童,問道:“你知道這下手的頑童是誰?”

  ??簫劍生搖了搖頭道:“莫非還也原形?”

  ??乾元老祖笑道:“自然是有的,她便是被你斷去手指的雲瞎子,至那以後,她被烏鴉啄瞎了雙眸,其實這看似是件悲哀的事情,但至那之後,雲瞎子開了竅,開啟了修行之路,所以說啊,這時間事太過妙哉了,誰能想到一個被張真人青睞的真人最終被你斷去了手指。”

  ??簫劍生平靜道:“妙也不妙,如此一來,我應該斷她一臂才解恨。”

  ??乾元老祖瞪眼道:“年輕人血氣方剛,說出的話也令人佩服,如果你那晚真這般做了,恐怕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裏和說話了。”

  ??簫劍生詫異道:“為何,莫非瞎子上麵有人?”

  ??乾元老祖笑道:“自然,她算是張真人的半個弟子,以那老道臭名遠揚的脾氣,別人動他弟子的一條手臂,他說不準要動別人一雙大腿。”

  ??簫劍生笑道:“傳聞武當山乃止殺之地,莫非是虛的。”

  ??乾元老祖離開了那副畫,自己拉了一條凳子坐了下來,然後說道:“凡事沒有絕對,所謂止殺隻不過是言傳身教那些弟子而已,豈能阻止了他,不不殺人何來如今的成就,話句話所,那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雙手沾滿鮮血的?”

  ??簫劍生點了點頭,也給自己拉過來一條凳子,兩人麵對麵坐定,中間隔著一張畫,彼此對沒有散發出殺氣,很難得今夜麵對一個對立之人,反而讓他感覺特別的身心很是舒坦。

  ??就在這時,乾元老祖忽然笑道:“畫中最為關鍵的一個人物,你猜猜是誰?”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向塔頂那人。

  ??簫劍生又認真了看了眼那位即將飛升的老人,臉上沒有一絲熟悉的感覺,隻能搖頭道:“莫非是呂祖?”

  ??乾元老祖輕輕一拍自己大腿,大笑道:“猜對了,但這隻是臨摹當時呂祖飛升時的場景,自然畫中這些人都是虛構的,除了那孩童之外。”

  ??乾元老祖說的興起,自己又開始細細的觀摩起來,目中濃濃的向外之意,毫不收斂。

  ??簫劍生緩緩起身,將那副畫摘了下來,細心的卷了起來,乾元老祖疑惑問道:“你這是……”

  ??簫劍生笑道:“自然是帶走,掛在這裏實在浪費張真人一片心意。”

  ??乾元老祖歎了口氣,不知說什麽好了。

  ??簫劍生將畫卷好,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包囊內,然後看向乾元老祖說道:“下一步是不是該談談無極宮或者向家了?”

  ??乾元老祖歎了口氣道:“老夫忽然想談談趙淩雪,你應該遠離她,不應該再助紂為虐,如你這般年輕,便已經擁有了七境的實力,試問天下又有幾人能做到,馬芙算一個,竇修齊算你個,再請他老夫不說你也應該能數的過來,如勤加修煉,再加之天運相助,日後必會走到令人仰望的程度,如此一來,便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何苦來哉?”

  ??“這才是前輩今夜來的目的吧?”

  ??簫劍生笑著起身,眸光凝重的看著乾元老祖說道:“其實前輩說的都很隊,至於我的前程如何,這個真沒有想過,更不敢媲美馬芙和竇修齊他們,或許是人各有誌吧,有些東西是不能強求的,我隻知道,她是我的,誰都不能搶奪,你們也應該知道這種厲害關係,搶奪一個人的心愛之物,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朝天山也好,西荒三大家族也好,或者說劍山也好,希望他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乾元老祖微怒道:“可是……她背棄了人道,走到了千夫所指的地步。”

  ??簫劍生冷笑道:“那人道也將我除名好了,我不在乎這些虛頭,什麽人道,狗道的,技不如人還不照樣任人踐踏?”

  ??乾元老祖重重的皺了皺眉,言語之間帶著濃濃的敵意,說道:“那夜夜闖玄武大殿果然是你,果然和江湖傳說的那般,膽子很大,不過老夫並不佩服。”

  ??簫劍生低頭樂道:“也可以說是路過。”

  ??乾元老祖冷哼道:“膽子不小,竟敢在玄武真靈的功德碑上塗畫,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

  ??簫劍生搖頭道:“不需知道,我隻知道隻要對她不利的,就會去做,至於什麽玄武真靈,呂祖降世,對我來說還不如這幅畫來的實在,起碼賣到雜貨鋪能換一個月的生活費。”

  ??乾元老祖忽然變的目色凝重起來,雙眼重重的盯著簫劍生,一邊細瞅,一邊短歎,幾息後,低沉說道:“做好了與天下人為敵?”

  ??簫劍生瞅了眼天玥槍,低頭不語,但臉色堅定無比。

  ??乾元老祖向樓梯走去,然後扶著扶手回頭道:“明日會有你驚喜。”

  ??簫劍生皺了皺,搖了搖頭。

  ??乾元老祖快步而去,身後蕩起一縷風,將那燈頭吹的左搖右晃,險些撲滅。

  ??乾元老祖走出不久,簫劍生也出了這座廢棄宮殿,他想呼吸一下來自山間的新鮮氣息,他摸著黑沿著山石而行,並非要準備爬山,而是想尋找一處山間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在一顆長在石縫間的岩鬆下逐步,然後剛要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氣,就在這時,他的眼角處滑過一道身影,他本想追逐過去,對方也停了下來。

  ??月色明亮,但朦朧,仿佛隔著一層紗。

  ??月色之下,兩人隔著數丈的距離,遙遙的看著對方,沒有人第一個先開口,一切都顯得很安靜。

  ??時間緩緩過去,簫劍生忽然笑了一下,踩著如刀鋒一樣的山石走來過去,自始至終,對麵那人沒有眨一下眼睛,眸光如月下秋水,靜靜的看著那個變大變真實的人影。

  ??很近了,他聽到了她有些慌亂的心跳,她也聽到了他粗重的喘氣,她將臉上的黑紗往上提了提,似乎想將整張臉擋住,但他走過去之後,很粗魯的撕掉了她臉色的黑紗,他看著她有些發白的臉和發紫的嘴唇,忽然憑空生出些怒氣,怒氣衝衝問道:“你走了一整天,想沒想過有人為了你擔驚受怕了一整天?”

  ??她用大大的眼睛看著他,眸子依然有怒意,仿佛要天荒地老才能斂去,這怒意來自昨夜,來自他對她的無禮,來自她由一個女子變成了一個女人,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他褻瀆了她的尊嚴,所以她無法麵對這一切,也無法麵對她自己,但夜色降臨之後,她還是回來了,她也說不清為何要回來,但她告訴過自己,絕對不是為了他而回來。

  ??他的目光很炙熱,仿佛一把尖刀刺向了她的心窩,讓她稍微收斂了些的怒氣漸漸的又燃燒了起來,忽然,她伸出一指,猛然點向他的心口之處。

  ??哢嚓一聲,那根纖細的手指如刀,切開了他的胸骨,直到身體深處,他隻是輕描淡寫的笑了笑,沒有言語,繼續向前,她的手指也一點點接近他的心髒,她的指尖已經感覺到了最瘋狂的心跳。

  ??她怒視著他咬牙道:“你會死的。”

  ??他笑著說道:“活著對我已經是種奢求,如果能死在你的手裏,算是一種解脫,順便你可要剝離了我身上的氣運,為己所用,相信可以助你早已悟道靈主的境界。”

  ??她忽然閉上了眼睛,寒冷的雙唇緊緊抿起,指尖之上多了一份冰一樣的寒氣,那寒氣一旦釋放,即刻將簫劍生的心髒包裹,他的心頃刻間停止了跳動,他的身體在緩緩的向著她的懷中倒去,但他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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