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軍至山下
作者:重木      更新:2021-07-21 23:01      字數:3969
  聞聽朝廷官軍到來,袁狐也是一驚,手中茶杯一晃,灑出半杯茶水。

  ??莫降卻比袁狐要鎮定的多,他麵不改色低聲道:“果然,這個局還是衝著我來的。”——他唯一沒想到的是,“十三羽翼”要除掉他的意誌,竟然如此強烈,行動如此迅速,沒有半點拖遝。

  ??“衝著你來的?”袁狐彈著被浸濕的長袍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莫降微微一笑道:“對於朝廷來說,我是一個必須除掉的人;而對於袁寨主來說,我是一個你應該團結的人。”

  ??袁狐聞言一愣道:“你什麽意思?”

  ??“袁寨主,都這個時候了,沒必要再打啞謎了吧?”莫降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事,輕輕放到桌上,朝袁狐推過去——那是一個馬掌,那是一個由武備寺製造的馬掌,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東西隻該出現在朝廷官軍的戰馬腳下。

  ??袁狐盯著那馬掌,一言不發,他忽而又抬頭看看前來報信的閻小超,最終,目光又落在屋內他逝去的愛妻的牌位上,種種想法,最後隻化作一聲歎息。

  ??“袁寨主因何歎息?”閻小超問。

  ??袁狐仍未說話,隻是站起身來,離開了這間房屋。

  ??“他怎麽走了?”張凜問,朝廷官軍來到的消息,總算讓他心中振起了些許興奮,雖然心頭仍有重重疑惑,但這些許的興奮,總算能讓他對野山頭之事動用了些許心思。

  ??“恐怕,他心中還在猶豫吧。”莫降幽幽說道:“他還不能做出決定,在我和朝廷之間,究竟該選擇哪一邊……”

  ??“不,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韓菲兒說道:“既然,他對於朝廷官軍來到的消息沒有做任何表態,也就是說,他選擇給朝廷官軍行動的自由。”

  ??“不可能的!”袁思佳失聲道:“就算父……就算他再狡猾、再陰險,也不會與朝廷狼狽為奸對付醜哥的!”

  ??莫降並未給袁思佳解釋些什麽,隻是站起身來道:“出去看看吧……”

  ??眾人來到屋外,卻發現野山頭山寨,已經亂作一團:收拾行囊準備逃難的寨眾,茫然無措的寨兵,忙的焦頭爛額的三大金剛,所有人的反應,似乎都在證明一個事實:他們都沒有想過,存在已久的野山頭,有朝一日也會麵臨朝廷大軍的圍剿。

  ??畢竟,朝廷大軍集結野山頭山下,還是頭一次——雖然一直存在於天子眼皮底下,雖然一直存在與朝廷數十萬計官軍身側,但野山頭寨眾,似乎從未想過有一天,那些從不理會他們的黃金一族官兵,會親臨山下。

  ??莫降等人很輕鬆就穿過了亂成一鍋粥的山寨,路上沒有一人站出來阻攔。就連三大金剛,也是急於安撫山寨眾人,並沒有理會莫降——他們甚至在想,這個時候,要是武藝遠高於他們的這兩個神秘人,站在他們這一邊,該有多好……

  ??野山頭山腳下,是朝廷的軍陣。

  ??這一次,朝廷派出了探馬赤軍、侍衛親軍、怯薛軍、漢軍……等等;大都城內所有能派出的軍種,都抽調了一部分,派到了野山頭腳下,這陣勢,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剿滅一個盤踞山頭的土匪……

  ??朝廷官軍結成軍陣,探馬赤軍為前軍,侍衛親軍做側翼,怯薛宿衛做中軍,漢軍列為後陣,旌旗飄搖,戰馬嘶鳴,刀槍林立,軍鼓錚鳴,如此的氣勢,直讓那孤山一座的野山頭,在軍鼓聲中顫抖起來。

  ??立於中軍高台之上的,是個錦袍官員,他身著宰相才能穿著的紫色官服,腰間係著閃亮的金印,手中擎一麵令旗,像枚釘子一樣,穩穩釘在中軍將台之上。在他的身後,是一座武器架,上麵錯落有致的擺放著數十件兵刃,刀槍劍戟樣樣皆有,還有些造型詭異極為罕見的奇特兵刃,如鉤鐮槍、雙月環等不一而足;在他的兩側,分別有兩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垂手恭立,其中一位,正是野山頭多聞金剛,另一位,則是個耄耋老人,雖然這兩位老者雙眼中盡是滄桑,雖然依照他們的年齡,都有比那年輕的錦袍官員更有資格身著紫色朝服,但自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懾人氣勢,尚不足那錦袍官員萬一。那錦袍官員年紀大概三十來歲,眉宇間俱是不可一世的張狂,白金色的眸子閃耀著令人不忍直視的陰狠寒光,即便身處萬數黃金族勇士陣中,但自他那雙眸子中散出的森然陰寒,隱隱蓋過了漫天的殺氣——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陰冷,仿若初生於草原的豺狼自該被萬獸警惕一般,那陰狠之氣十足的目光所視之處,就連野山頭上的樹木也會因之顫栗的飄搖,他用右手緊緊握著三角令旗,似是握住了指點江號令千軍萬馬的關鍵。

  ??他手中令旗猛的一揮,上萬人的軍陣,便向野山頭壓了過去。

  ??置於山腳的野山頭哨崗,未做任何抵抗,那些放哨的寨兵,甚至連信號都沒有發,就慌慌張張逃走了——他們並沒有勇氣,麵對這氣焰滔天的萬人軍陣。

  ??“看到沒有?”那霸氣十足的錦袍官員用黃金族語不屑的說道:“那些漢人,看到我們黃金族人的大軍,隻有丟盔棄甲逃跑的份——這種流淌在他們血液中的懦弱,是他們永遠無法改變的民族劣性。”

  ??站立在那官員一側的一位耄耋老者提醒道:“十大人,我想我們還是謹慎些的好——畢竟,那‘黑左車’就在山中,千仞鷹就是敗在他的手裏,我們若是再大意,恐怕……”

  ??“銜尾犬,你這個人就是太過優柔寡斷,做起事來總是瞻前顧後。”被老者喚作“十大人”之人麵有不屑之色,“既然千仞鷹的‘馴化漢皇’的計劃失敗了,你還說那事作甚?你沉浸在上一次的失敗中無法自拔,在此時究竟有何用途?這一次,我們製定的計劃,足夠完美,足夠除掉這桀驁不馴的黑左車!”

  ??那耄耋老者歎口氣道:“卑職說這些話,並非是瞻前顧後,隻是提醒大人小心謹慎為上,畢竟那黑左車,實在狡猾……”

  ??“十一大人說得極是,咳咳。”多聞金剛也說道:“若不是寨主早就收到相國大人密報,配合相國大人演了這一出戲,說不定還真讓那狡猾的家夥鑽了空子。”

  ??“狡猾?在我看來,你們口中所形容的黑左車的狡猾,不過是無可救藥的愚蠢罷了!如果他真的有智慧,就不會自己跳進我們專門為他布置的陷阱之中了。托克托敗在他的手中,隻能說明托克托比他更蠢,你們忌憚他,也隻能證明,你們不敢承認自己的愚蠢,隻好責怪敵人的狡猾!”

  ??“十大人說得極是。”盡管被那錦袍官員責罵,但多聞仍舊恬不知恥的奉承道:“在您的麵前,那黑左車的所有伎倆,不過孩童遊戲般幼稚可笑,馬劄兒台和托克托奈何不得那莫降,隻能說明他們比莫降更愚蠢!可十大人也該感謝那些對手的愚蠢,不然的話,十大人怎麽會這麽順利就得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之位呢?”——多聞金剛雖然身體已是殘年風燭,但拍起馬屁來,竟然氣息通順,大氣也不喘上一口。

  ??不錯,被多聞金剛稱讚的,正是新任中書省右丞相別兒怯不花!

  ??可是,多聞金剛的馬屁卻拍在了馬蹄上,別兒怯不花聽完多聞無恥的諂媚,非但沒有笑,臉色反而變的陰沉若霜,他冷聲道:“本來,我還想給你請功,讓你做個高官,但隻因為你這一番話,原本屬於你的那些賞賜,統統免除了!”

  ??多聞一臉錯愕的愣在當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

  ??另一位耄耋老者心中卻明白,多聞錯就錯在,他拍誰的馬屁不好,竟然拍到了“逆毛犬”別兒怯不花的身上,難道他不知道,誰認同別兒怯不花的看法,誰同別兒怯不花講一樣的話,辦一樣的事,就會引起他的嫉妒嗎?

  ??在別兒怯不花看來,誰拍他的馬屁,誰附和他高屋建瓴的話語,誰跟隨他敢為天下先的步伐,誰就是跟他搶奪功勞!尤其方才多聞說,別兒怯不花的相位是因為對手的愚蠢才得到的,這直接觸動了別兒怯不花的逆鱗,因為早在馬劄兒台未扳倒權相伯顏之前,別兒怯不花早是當朝丞相的不二人選了——之所以得到當今皇帝妥懽帖睦爾的重用,隻因為這位大人的特立獨行,隻因為這位大人習慣於同別人唱反調,是皇帝陛下用得最順手的殺人之刀——在別兒怯不花看來,這世上,隻有一人能與他看法一致,隻有一人能跟他想法一致,那個人,就是同樣特立獨行的皇帝陛下……

  ??這一次,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設計除掉莫降,別兒怯不花可謂出力最大,他隻想一人獨占這個功勞,萬數黃金族勇士、野山頭和紡河山山寨、甚至於在“十三羽翼”中人緣最好的“老十一”,都不該搶掉他半分功勞——別兒怯不花甚至希望,這些潛在的對手,這些與他爭功的對手,最好全都死掉……

  ??別兒怯不花正想著該如何獨領這一份蓋世功勞,整個軍陣,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這個停頓,並非出自於別兒怯不花的軍令,所以這突然的停頓,也讓釘在中軍高台上的他晃了一晃。

  ??別兒怯不花眼中陰冷怨毒之意更濃,他眯著眼睛望去,隻見山腳之下密林叢中,忽然鑽出來四個人,站在了萬數大軍陣前。

  ??四個人,兩男兩女,俱是年少之輩。

  ??這四人構築的單薄防線,與這萬數之人的軍陣相比,簡直就像是妄圖用纖細的胳膊擋住巨輪的不自量力的螳螂。

  ??然而,這四條“螳螂”,竟然成功了……

  ??讓整個野山頭也為之戰栗的軍陣,竟然停在了這四人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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