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戰事結束的第2天，南仲便在上士李的率領下，和下士台到達了戈所駐守的那座烽火台。

  ??由於大戰剛剛結束，地麵上的屍體都還未清理幹淨，周人士卒的遺體自然得到了妥善的安葬，可是對於大荔戎人在地上的屍體，豬人可就沒那麽客氣了，直接將這些世界亂糟糟屍體的堆成堆後一把火，燒了了事。但是由於燒的不太幹淨，所以還有一些黑乎乎像炭一樣的烤肉散落在地麵上。

  ??在路上的南仲，看著綠地上的那些被嗡嗡的蒼蠅群包裹著的斑斑血跡，與露著白骨的殘肢碎片，又聞到了一股烤肉的焦臭味，覺得有些惡心，開始有些幹嘔。

  ??“怎麽，後生受不了了”，50出頭，身著著染著不少塵土黑衣的李，看著南仲那副表情打趣道，然後又感慨的說道：“老夫第1次上戰場，也跟你差不了多少，當敵人衝出來的時候，我都是閉著眼的。”

  ??“師父，您不是司空府的官吏嗎？怎麽也要殺敵。”左側，比南仲矮了半頭，但看起來很結實的台，帶著些疑惑的問道。

  ??李搖了搖頭，原本就枯瘦的臉上的皺紋就如同生鐵一般道：“戰場上誰管你是誰呀，那一仗還是在許多年前了，那場仗敗的是真慘啊，最後連我等工匠也不得不持戟廝殺了”，李帶著些感慨與悲傷的回憶著。

  ??一旁的台看到師父有些傷心，很識趣的閉上了嘴，帶著些歉疚的表情呆立在自己師傅的右側。

  ??至於南仲，則在一陣幹嘔後，臉色有些蒼白，壓下了胃裏的難受輕聲問道：“上士當年您是怎麽克服這感覺的？”

  ??從回憶中過來的李，苦笑的輕搖了搖頭：“哪有什麽秘訣，適應唄。我告訴你啊，後生，以後等你到了戰場上。見多了死人後也就沒那麽多事了。“

  ??三人就這樣一邊聊著，一邊在這片滿目瘡痍後的堡壘附近查看。

  ??身為司空府的技術性人才，他們一般是不會上戰場的，他們的任務，除了指導大軍修築堡壘要塞外，還要了解在作戰中這些堡壘與工事的優點與不足，並且加以改善。

  ??剛剛問世的烽火台，在遭受了這次慘烈的戰爭後，其優點與缺點自然暴露無遺。不過具體改進的方法，還要有這些專業人才來決定，所以當南仲三人在繞著烽火台附近轉了一圈後，向烽火台處的軍營死去時收到了助手的上士戈的熱情招待。

  ??將南仲三人熱情地迎進了剛剛建起的大營，一場大戰後之前的壕溝陷馬坑和圍牆，基本上都已經看不到存在的痕跡了。為隻得在烽火台的附近，臨時用鹿角木寨打造出了一座簡易的大營。烽火台位於最中央的位置，並且又經過了加固後，已經喪失了防禦能力的烽火台，仍然是軍隊，用來瞭望敵情，並點燃烽火傳遞敵情的重要措施。

  ??這座大營裏，除了戈和之前那十幾名僥幸生還的甲士外，又補充了50名甲士，以及1000名從涇水拾橋西岸過來的野人徒卒。最高指揮仍然是戈，不過戈的職位沒有變，依然還是上士。因為在西因後來的春秋，真正說話算數的是那些國人甲士，而至於野人隻是一種補充罷了，屬於次等公民。舉個例子，南仲這些國人可以暢所欲言的在大夫麵前提出自己的看法，隻要沒有明顯違反周禮或者大逆不道之類的話，那麽哪怕是對這些大夫提出的指責，這些大夫也不能夠隨意處置。而野人們若是這般做，隻會被活活打死。

  ??軍中禁止飲酒，戈與李二人相互行完了簡單的軍禮後，又草草的用了一些羊肉湯。

  ??還不等休息片刻，戈便有些著急的在大帳中與李，商量起了有關烽火台的事情。

  ??李也很不客套，不顧疲憊詢問起了：“，與大荔戎這次戰鬥中，有關烽火台的事情。

  ??臉色有些悲戚的戈，帶著些後怕與不甘心的講道：“烽火台確實有用，隻是卻無法駐紮太多的兵馬，即使有之前大軍所留下來的壕溝和陷馬坑鎮等，但也隻能夠阻擋戎人片刻罷了。此次若非援軍及時來救，隻怕這烽火台根本守不了一個時辰……。”

  ??李聽了戈的詳細講述後，低頭沉思了片刻，毫無思路，又看著一旁似乎想得頗為認真的南仲，於是便隻得扭頭對左下方的南仲詢問：“仲，這烽火台是你想出來的，不知你有什麽看法？“

  ??雖然李有著20多年築城經驗，可是對於烽火台的改進，他一時半會還確實沒有什麽太過深入的了解。

  ??南仲倒也不推脫，幹脆的行了一禮後說道：〝當初小子提出烽火台的目的，是為了能夠捕捉到戎狄兵的蹤跡，並及時示警，確實沒有太多的考慮到烽火台的防禦問題。”

  ??這話一出口，南仲就看到了雙手握拳青筋暴起，目光很是不善的戈，正瞪著自己後，雖然有些心虛，但南仲並不後悔。

  ??人老成精地李，見戈有些發怒，趕忙出來打圓場道：“年輕人想事不周，也是難免。”隨後又把著臉訓斥了南仲幾句後，讓南仲繼續說。

  ??帶著歉意的南仲向戈行了一禮後，戈冷哼了一聲頗為不善的道，：”愣著幹什麽繼續說，總不能以後還打算讓國人白死吧”。

  ??南仲繼續道：“在我看來，此次戰役中，烽火台的防禦之所以如此容易被攻破的原因在於，無法遠程打擊。

  ??“遠程打擊，你說的是弓箭嗎？戎狄人的弓箭雖難以殺傷甲士，可是他們的短矛實在頭疼，況且大荔戎都能夠出動近千的弓箭手，我手上抬幾十個，怎麽遠程打擊？”戈皺著眉頭道。

  ??“小子說的不是弓箭，南仲瑤頭後，繼續耐心解釋：“我說的是投石器。

  ??戈有些迷茫，身為老兵他還真沒聽過用石頭來攻擊騎兵的，這玩意兒不就是守城能用嗎？

  ??身為工匠的李倒是若有所思的道：“仲，你有辦法能將石頭拋到遠處嗎“？

  ??一旁隻是沉默聽著的台眼中也有些好奇。

  ??南仲緩緩的點了點頭，隨後掏出了腰中約莫三尺長的木尺，又將案板上的陶碗翻蓋過來，將尺子置於其上，又拿過了桌上空著的竹杯和陶碗，做了一個簡易的翹翹板。

  ??戈還看不明白，但一旁的台卻猛地拍了案板，狂喜的站起來如同發現了寶藏一般叫道：“好辦法，我怎麽沒有想出來，”

  ??不過在李瞪了他一眼後，又悻悻的坐了下來，帶著些許狂熱的看著那蹺板模型。

  ??李的眼中看著南仲有不少的讚許，可一閃而過後卻有些驚恐，他徑直對還是一頭霧水的戈行禮道：“今日我等三人一路奔波，有些累了，請先容我等休息一晚，有事明天再議”。戈雖然很是納悶，可當她看到李今天什麽都不會跟他說吼，也隻能命令士兵給他們安排住處了。

  ??待得李、南中、台三人進了帳篷後，一路上說話都很和氣的李，卻板著臉不容置疑的厲聲道：“台，去門口守著，不準任何人進賬，更不許人接近”。看著師傅忽然發火後的台不敢多問什麽，便給南仲丟了個自求多福的眼色後，一溜煙的出了帳篷。

  ??對這一切，南仲似乎都早有預料，目光頗為平靜地等待著。

  ??“仲，你知道你今天所說的投石之物會有多大的危害嗎？”李臉上很是憂慮的道。

  ??南仲點了點頭默認。在來到這個世界這段時間以來，南仲對於沒下西周社會的生產力有了大致的了解，更知道自己後世那些知識若是不顧實際的使用，會對西周乃至整個華夏文明帶來多大的損害。

  ??投石器確實能夠幫助烽火台抵禦戎敵騎兵，可是與靈活的騎兵比起來，更容易被投石機攻破的，應該是這個時代本就脆弱的城牆。這也是為什麽？南仲直到今天才將有關投石器的知識泄露了出來，而且隻是做了一個簡易的模型，不敢多說。

  ??“看著似乎知道自己會發問的南仲，李臉色上反倒是有了些不解的問道，：“你既然知道這投石器是對於騎兵的傷害，遠遠要低於對城牆的破壞，為什麽還要提出來？”

  ??聽了這質詢後，南仲幽幽的歎了一聲，直視著李的目光到：“難道今天我不將這投石器提出來，別人就不會想到嗎？到時我大周是不是要豈不是要吃更多的苦頭嗎？“

  ??“你說的確實有理”，思慮了會後，李臉色有些複雜地認可了南仲的看法。

  ??雖然南仲知道自己現在所掌握的不少知識暴露出來，會對西周的滅亡起到很大的推動作用，但是他並不打算將這些知識全部封存起來，在他看來，以為自己放棄了技術的進步，就能夠阻斷別人進步的想法，是很愚蠢的掩耳盜鈴，最終坑的隻是自己。

  ??見到李對自己的想法有些認可後，南仲又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況且上士，今天您沒有聽戈說嗎？大荔戎人攻擊的時候，不再隻是單純的靠騎兵衝鋒了，他們已經開始向我大周一樣步兵列陣啊。

  ??是，現在因為裝備和訓練的問題，所以戎狄的步兵對我大周而言隻是土雞瓦狗，可是以後呢，誰能夠保證這些戎狄人一直打造不出精良的戰具？“

  ??聽了這話後，原本還滿是愁容的李嗤笑了一聲，帶著些嘲笑與自豪的道：“仲，這個你就多慮了，別的不說，在打造武器這方麵，那幫隻會放羊的戎狄，如何比得上我大周。

  ??身為司空府的上士，對於大周武器上的優勢，他還是頗有自信的。

  ??對此南仲沒有與他再爭辯，哪怕南仲知道，在不久後伴隨著遊牧民族勢力的擴張，尤其是當這些遊牧民族控製了西域，甚至向中亞進軍後，從西方得到了鑄鐵技術，從而一度拉近了與當時漢王朝在武器上的差距。以至於尚武成風，民間號稱三戶一弩，五戶一甲的大漢也不得不委屈求和數十年，甚至還在文帝時，多次被匈奴人衝進長城，乃至關中。

  ??當然對於後世這些知識，南仲沒有多說，隻是強調不要小視了戎狄人的進步。

  ??李也到底隻是個工匠，沒想那麽多，他隻是單純的看到了投石器，對於大周的危害，可是身為職業工匠，他又實在無法放棄這麽一件有著跨時代意義的武器。

  ??沒有興趣與南仲在糾結這個話題的李，好像想到了什麽，目光有些冰冷的說道：“你之前在軍中為什麽不將投石器說出來？“

  ??”這個，我當時沒想到，我也是今天聽了戈的講述後，才想出了這玩意兒。”南仲有些無辜的解釋。

  ??對這，李倒沒什麽懷疑，畢竟像他們這些工匠，有的時候就是腦子裏靈光一閃，可是靈光什麽時候閃就看運氣了。

  ??“罷了罷了”，有些疲憊的李帶著些惋惜的說道：“這投石器是個好東西，可是到底該不該用。你、我說的都不算，今天休息一夜，你明天回去將投石器告訴毛公大司馬去吧，記住不要跟任何人多嘴，明白嗎？

  ??“小子多謝長者關愛“南仲很是鄭重地行了一禮，向這位長輩謝道。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