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整個人發懵，往日裏比城牆拐角還厚、喜怒不形於色的臉皮子，這會兒竟然有點紅，那紅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子。

  他嘴巴回應的比大腦反應還快：“明白。”

  “這才乖嘛。”穆婉寧眉眼一彎，拿了幹糧遞給殷離，“吃吧。”

  太硬了。

  咬不動。

  目前自認為是貴氣小少爺的殷離，看著幹糧跟看著糠一樣，難以下咽。

  “你們把我送去忻州找賢安王，我是賢安王的的兒子，他對你們必有重謝。”殷離換了一種思路，誠懇道。

  這話讓盛老和穆婉寧都傻眼了。

  “你，賢安王的兒子？”盛老嘴角抽了抽。

  “恩，不信？”殷離好看的一張臉上多了一些獨屬於少年的朝氣和天真。

  “信信信，但你告訴我，賢安王多大了？”盛老問。

  “不知。”

  “那你假冒賢安王兒子幹什麽？我們好吃好喝伺候你，沒讓你幹苦力已經不錯了，你還得寸進尺。”盛老直視殷離，“看你年紀輕輕的，少說點謊，你要是賢安王的兒子，那你可知怎麽稱呼這位姑娘嗎？”

  盛老眼神在穆婉寧身上梭巡。

  殷離一看穆婉寧就想到剛才那個吻，他不自然的別開視線，別扭的問：“怎麽稱呼？”

  “娘親。”

  恩？

  殷離一雙眼驟然瞪大，他喉結滾動一圈，“不可能！”

  “這有什麽不可能的，這位姑娘是武安侯府的嫡女，更是尊貴的清河縣主，同時也是賢安王的王妃。”盛老向殷離介紹穆婉寧。

  “師傅，你別打趣他。”穆婉寧看不下去。

  這個新來的四號殷離，看上去確實是個單純、好騙的富家小少爺呢。

  殷離肚子餓的慌，忍著吃了兩口幹糧，看見不遠處有飛的鳥兒，就頤指氣使的拍了拍穆婉寧的肩膀：“把那隻鳥給小爺打下來，烤著吃。”

  穆婉寧不懂武，也不曾打獵過，這種高難度的捕獵她壓根不會。

  她正想著讓姬朔打鳥算了，話還沒出口，那隻飛的鳥兒就被一箭射了下來，並且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殷離的眼前。

  是明風帶著上官若才追上他們。

  上官若因為捕獸夾夾著左腿的原因，已經昏迷了。

  她隱隱的發燒，麵色都變得潮紅。

  明風朝盛老揮揮手：“快來看看上官姑娘，這條腿能保住不！”

  盛老急著去救美人兒，剩下明風來找殷離複命。

  “公子，我親眼看著周呈望帶著禁軍和昏迷的蕭劉氏走了，咱們應該能清淨一段時間。”

  明風說話，殷離始終薄唇緊抿，沒看明風一眼，倒是全神貫注的看著鴿子。

  “公子是想把鴿子烤著給夫人吃還是燉了給夫人？”明風又問。

  “烤著，我吃！”殷離不服氣。

  明風聽殷離聲音都拔高了一個度，他後知後覺，現在的公子可是幻星散作用下一個完全陌生的公子……

  “是，屬下這就去烤。”明風一點都不含糊。

  無論殷離變成什麽樣子，永遠是他的公子。

  明風手法嫻熟的生火，但殷離跟個小少爺似的，蹲在了他旁邊。

  “你稱呼我一聲公子，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吧？”殷離戳了戳明風的胳膊。

  “當然知道。”

  這樣子的殷離讓明風受寵若驚，可也覺得自家公子格外可愛，有人間煙火氣。

  “那快說說，向那個女人證明，我就是賢安王的兒子，我身份尊貴！”殷離有了明風站在他這邊，整個人都熠熠生輝，硬氣了起來。

  啥？什麽？

  這麽一連串明風也傻眼了。

  一整句話裏，他認為殷離所說的，隻有“尊貴”二字與殷離本身有點關聯。

  其餘的都是啥跟啥？

  “公子，你聽我說……”明風苦口婆心的解釋。

  “我不要聽你說，我要你告訴她，我的身份！”殷離生氣，“咻”地站起身，雙手叉腰。

  明風眼皮子跳動：“是是是！”

  他配合穆婉寧演戲給殷離看，兩人一唱一和，殷離高興了，烤鴿子也好了，嬌氣小少爺殷離吃完又上馬車躺的四平八穩了。

  隻剩下穆婉寧心事重重。

  她發現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受幻星散的影響，殷離以前情緒無常時，暴躁、嗜血，但至少智商在線。

  這兩次的殷離，他的智商一次不如一次。

  她真的很怕，哪一天醒來，身邊的殷離降智到了三歲的孩童。

  如果這種傷害是不可逆的，那她又該怎麽辦？

  “夫人，您是不是擔心公子腦子受幻星散影響，開始變的更幼稚？”

  “恩。”

  “我們加快去忻州，落腳安定後，就去找解藥吧。”明風也擔憂無比。

  他們夜裏停留在此地休息。

  月明星稀，還可以聽到隱隱的蟬鳴。

  穆婉寧是靠在馬車下方的臨時帳篷內，盛老給上官若清洗傷口，換了好幾次血水，這會兒才給上官若敷好藥。

  “師傅，若若能挺過來吧？”穆婉寧身心俱疲的問。

  “上官若福大命大，福澤深厚，隻是小問題，不足掛齒，這半個月裏，她不能飛簷走壁，不能運功，更不能和人廝殺了。”盛老歎息一聲。

  “那就好。”穆婉寧鬆了一口氣。

  “丫頭，人生在世，要經曆種種磨難，要是人生真的順暢無比、順風順水，可能會無聊透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狷介和追求，以及想要保護的人，你別自責。”盛老拍了拍穆婉寧的後背安慰。

  他怕這丫頭，心理承受不住，再崩潰了。

  所有的事情都落在她一個人肩膀上，這丫頭小產後憔悴的就沒再胖一兩肉，看著都心疼。

  “我知道，師傅。”穆婉寧聲音淺淺的，盛老卻從她聲音裏聽出來了幾分篤定和自信。

  “小姐，老夫人手剛才動了！”

  巧瑩一聲喊，穆婉寧瞬間跳起來，幾乎是飛奔著去了穆老夫人的馬車。

  可馬車內，燃著燭火，火光跳躍，照亮了穆老夫人那張臉。

  穆婉寧緊緊的抓住了穆老夫人的手，“祖母，你肯定能聽見我說話對嗎？”

  無人回應她。

  穆老夫人的手也沒再動，仿佛剛才那一刹那隻是巧瑩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