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很想回憶過往都發生了些什麽，但他隻要用力的想，就頭痛欲裂。

  仿佛大腦內存在一片空白的區域，那裏是禁區，他想闖進去也無能為力。

  但細碎的片段，他能自己拚湊出一些信息，熟悉的人，他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呢喃了“忻州”二字一遍，殷離掀開馬車的簾子，看見窗外才將將破曉。

  他們走的是小道，道路很窄，隻能容得下一輛馬車通過，小道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遮天蔽日，根據行進的方向，殷離內心計算，他乘坐的馬車也才剛出城，與鳳雲國的京都不過二十裏地。

  “你身子剛好，別吹過多的涼風。”穆婉寧把簾子拉了下來，同時把殷離飄遠的思緒拉回。

  殷離沉悶的“恩”了一聲，他慵懶的靠在馬車壁上，“明風！”

  驟然一聲喊，明風在前麵開道，聽見自家公子的聲音，一臉欣喜。

  他飛到了馬車邊上，粗獷的聲音從馬車外邊傳進殷離的耳朵裏：“公子，有何吩咐？”

  “我們是逃命嗎？”殷離問。

  明風遲疑。

  算逃命，也不算。

  之所以稱為“逃命”，是因為公子在朝堂樹立的敵人有點多，雖然朝堂之上，不少殷離一手提拔上去的人，但並不是一言堂。

  祁景毅還小，那些臣子要是真的膽大包天，肯定要從殷離下手。

  殷離遠離京都，前去忻州，這是除掉殷離，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可自家公子身中幻星散，神智時而不清楚，脾氣也變得古怪，明風不想多生事端，所以他睜著眼睛說瞎話：“公子，我們不是逃命。”

  殷離的嘴角翹起，“那是去幹什麽？”

  “是去忻州，做賢安王，治理、管理忻州。”明風心虛道。

  這忻州還有個霸王刺史，殷離沒實權，去了也會被針對，未來的日子，看不到頭。

  除非公子幻星散之毒解開，在忻州養精蓄銳，有朝一日，重新殺回朝堂。

  那這時候針對公子的、落井下石的、陷害公子的統統都是階下囚！

  也不知道是不是說了假話會遭雷劈，明風剛說完，就有暗箭嗖嗖的朝著殷離乘坐的馬車飛來！

  要不是明風身經百戰，相當警覺，那用不了到忻州，他們就得給殷離收屍。

  馬車內的殷離，雖然丟失了不少的記憶，但方才明風揮刀與暗箭撞擊的聲音他是聽得到的。

  他也不傻，那箭很明顯朝著他來的。

  “明風，你翅膀硬了。”殷離不悅的咆哮道，他說著就要鑽出馬車，去查探情況，被上官若拿劍柄給擋住了。

  殷離本就一腦門氣，上官若這一擋，怒從中來。

  “上官若，你別越界！”殷離咬牙切齒，示意上官若讓開。

  他堂堂賢安王，用得著一介女流保護？

  傳出去豈不會被笑掉大牙？

  殷離骨子裏的倔強如影隨形，可上官若不想殷離添麻煩，她“咻咻”點了殷離的穴道，殷離就僵在原地動不了了……

  “你最好給我解開穴道！”殷離氣的額前青筋條條綻開，但他如老僧坐定，壓根動彈不了分毫。

  上官若冷笑一聲，“你安分待著，我一人足矣。”

  留下一句話，上官若飛出去和明風兩人，強強聯合，對付那些跟蹤的人。

  馬車內，殷離還暴躁無比，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裏多的是憤怒和戾氣，穆婉寧略一思忖，軟綿綿的開口，語氣繾綣，又像是在撒嬌：“離哥哥。”

  離……什麽？

  這麽稱呼，殷離全身的雞皮疙瘩都排隊了。

  穆婉寧抓著殷離的手，注意到殷離嫌棄的表情，她咯咯的笑了笑，“他們一個是離哥哥的護衛，一個是我的好朋友，可以放心。”

  “這就是你們說的，不是逃命？”

  “……”

  殷離抬手，捏住了穆婉寧的下巴，“穆婉寧。”

  “恩，我在。”

  不管殷離如何稱呼她，如何暴躁的對待她，穆婉寧都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耐心。

  殷離的怒氣就像砸在了棉花上，壓根發泄不出來。

  這個女人……就這麽逆來順受？

  殷離喉結滾動，“到了忻州，我給你休書一封，你想去哪就去哪，想重新找人嫁了都行。”

  “好。”穆婉寧順著殷離。

  她餘光偷偷看著殷離麵部情緒的變化，以她對殷離的了解，他大約覺得那些人追殺的是他一人，把她休了，和她撇清關係，就不會連累到她吧？

  然而事實上是，不管是齊國公的兒子蕭長澤，還是朝堂之上被殷離打壓過的人，亦或是太後的人，都是奔著滅他們全家來的。

  能活到今日，全靠上官若武功高強、盛老醫術精湛、愛他們的人就算是死也要護著他們周全。

  沉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穆婉寧急急忙忙的探出頭去看，恍然發現，跟隨上來的人是姬朔和蘇哲，以及平南侯。

  穆婉寧懊惱，她考慮不周，把在別院養病的姬朔和蘇哲忘記通知了……

  蘇哲近期恢複的還不錯，臉已經恢複到了正常，除了神色不怎麽好之外，看上去和一個正常人沒什麽區別。

  姬朔騎馬精準的停在了殷離和穆婉寧的馬車外。

  他手裏拿著劍，張狂的挑開了殷離馬車的簾子，戲謔道：“怎麽，輔國公去忻州，把我都忘了？”

  殷離英挺的眉毛動了動，“什麽輔國公？”

  穆婉寧趕緊給姬朔使眼色。

  姬朔心領神會，改口快的像泥鰍，滑不溜秋的，“是一個好官，不提他，倒是你，去忻州不通知我，也不怕我再被誰拿去威脅你？”

  殷離嗤笑，“你威脅不到我。”

  姬朔多多少少有些頭皮發麻。

  殷離這幻星散什麽時候能解？

  現在跟殷離聊天，十句有八句就不在一個頻率上！

  牛頭不對馬嘴！

  要不是姬朔心髒好，早就被殷離氣死了。

  他超級配合殷離，問了句為什麽？

  殷離傲嬌的把馬車簾子拉上了，矜貴又疏離的聲音隔著薄薄的馬車簾子傳進姬朔的耳朵裏——

  “我不認識你。”

  姬朔：“……”

  你不認識我，那是誰家的人幫你留在遠安這麽些年！

  姬朔拍拍胸脯安慰自己：別和病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