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如墨的瞳孔裏翻湧著比方才還要複雜的情緒，他唇角暈開一抹苦澀的笑意，“阿寧，我隻想你好好活著，在我身邊，誰算計我，我要千倍百倍的還回去。”

  穆婉寧從殷離咬牙切齒的話裏明白了一個意思，殷離不會放過林晚。

  或許林晚下場比祁景川還慘。

  殷離對著穆婉寧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她靠近些，穆婉寧傾身逼近殷離。

  往日裏她明眸善睞，神采奕奕，現在，殷離近距離看見穆婉寧這雙眼，已經承載了明顯的無奈、悲傷。

  殷離仰頭，用鼻尖蹭了蹭穆婉寧的鼻尖，在穆婉寧閉眼的一刹那，他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他呼吸綿長，加快了頻率。

  “阿寧，是我的錯，你本不該承受這些。”殷離喉結滾動，聲音暗啞。

  “離哥哥，我是你的夫人，我沒那麽嬌弱，我可以陪你同甘，也可以共苦。”穆婉寧誠摯道。

  殷離若有所思的看著穆婉寧，“我們的孩子被林晚毒沒了，我要她賠一個孩子，一起去陪葬我們的孩子。”

  說這話時，殷離臉上表情陰鷙無比。

  即使是夏日，在屋內，也能感覺到明顯的壓迫感。

  穆婉寧眼皮子跳了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還想趁殷離這短暫的清醒的時間問一些問題，盛老的闖入，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溫存和曖昧。

  “明風說你清醒了，我來給你把脈。”盛老一個大跨步就坐在了穆婉寧邊上。

  他瞅著倆你儂我儂的倆年輕人，盛老悠悠歎一口氣，“你們該幹什麽幹什麽，直接忽略我。”

  “師傅，你先給殷離把脈。”穆婉寧起身退開。

  殷離很配合盛老，他也想盡快解了幻星散的毒，但林晚也下落不明，想要解藥恐怕難上加難。

  盛老瞧著殷離這凝重的神色，就知道他內心沒憋什麽好屁。

  “曹閣老派人送了信來，明日回京，要來殷府見你。”盛老把信遞給了殷離。

  信是拆開看過了，盛老向殷離解釋，“你神誌不清，胡言亂語，我就自作主張把信看了，不會怪我吧？”

  “不會，那明日想辦法延長我清醒的時間。”

  可別當著曹閣老的麵發瘋……

  盛老眨眨眼為難道，“你清醒的這個事呢，時間很隨機，根本不能保證……”

  “那今日是怎麽做到的？”

  “給你下了藥，先讓你思緒混亂，昏昏沉沉的睡，隻要不發瘋，對我來說，都是好事。”

  殷離：“……”

  現在的他，像一塊燙手的山芋。

  “那明日依舊。”殷離果決道。

  “不行，長期這樣你就變成傻子了，我可不想我的寶貝徒弟後半輩子照顧一個傻子。”盛老鄙夷的拒絕了殷離的提議。

  “仔細調養阿寧的身體，讓飛雲騎的人保護好她。”殷離放棄了跟盛老講道理。

  “知道了，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別看現在的殷離人模狗樣的，發起病來氣死人不償命。

  ……

  蘇樂清一身男裝混跡在鳳雲國京都已經第十日了，這些日子，沒人發現她是個女的。

  出門前帶的銀子用完了，她也思考清楚了，不就是配合殷離救蘇哲麽，她救。

  走過長安街，拐彎時經過武安侯府的鋪子，蘇樂清用剩下的最後一點碎銀換了一壺酒，坐在門口窗邊的位置，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這裏剛好能聽到來來往往的人對話，或者這酒館裏的人談話。

  “上天有眼，輔國公權勢滔天，這下好了，中毒了，時日無多，也免得皇上忌憚他。”

  “太後真不是個東西，輔國公沒奪皇位仁至義盡，他們是真的不記得先帝寫的懺悔書了嗎？”

  “害輔國公斷子絕孫了，聽說清河縣主身子本來就弱，以後也難有孕了……”

  “……”

  這些話像劈裏啪啦的鞭炮一樣，豪橫的鑽進蘇樂清的耳廓裏，聽的她直發愣。

  殷離中毒了，時日無多。

  穆婉寧小產了，以後難以有孕？

  她猛地給自己灌了一口酒，不知道該高興是蒼天有眼還是悲哀殷離、穆婉寧這副慘樣。

  又或許是這些個人造謠？

  蘇樂清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到了那幾人的桌前，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方才說話的人，“你們是在造輔國公的謠！”

  “這有什麽可造謠的，我有家人在禁衛軍當差，說是皇上把一切都交代了，輔國公這次確實凶多吉少。”那人看瘋子一樣看著蘇樂清，最後一手猛地拍在桌麵上，發出巨大的一聲響，“趕緊走開，別妨礙我們喝酒！”

  有那麽一刹那，蘇樂清的身體搖搖欲墜。

  她逃跑出來時，想過一死了之。

  但她沒勇氣。

  讓她親眼看著殷離死，她也做不到。

  心口悶的她都快喘不過氣了，蘇樂清手上用力，狠狠地把自己的酒罐砸在了地上，瓷片四分五裂，聲音清脆。

  她拔腿就向外走，可遇到了一波飛雲騎的人。

  他們就拿著蘇樂清的畫像正在找人……

  “嶽公子！”飛雲騎的人衝著蘇樂清喊一聲，其他人快速的包圍了蘇樂清。

  “嶽公子，平南侯對你甚是擔心，輔國公也擔心你，跟我們回去？”飛雲騎對蘇樂清很是恭敬。

  這位可是前朝的公主，雖然現在不男不女，可血統在那擺著。

  蘇樂清哭笑不得，“叫我蘇小姐。”

  讓他們稱一身男裝一嗓子男音的蘇樂清為“蘇小姐”，屬實有些為難。

  “殷離中毒了？”蘇樂清不為難這幫人，主動問。

  “是，幻星散，暫時沒解藥，公子喜怒無常。”

  “回去吧，我去見見他。”蘇樂清蔫蔫道。

  她乘坐馬車回到殷府時，平南侯就在門口等著她。

  老遠的看她眼神就像看小兔崽子。

  與平南侯比肩而立的還有姬朔。

  蘇樂清從未有一刻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雖然隻是救人。

  “爹爹……”

  蘇樂清小跑著到平南侯麵前，她麵色愧疚，吐了吐舌頭，“我錯了。”

  餘光偷偷打量姬朔，她跑了的這幾日，姬朔快瘋了。

  休息的時間很短，整個人狀態差到無以複加，現在目不轉睛的看著蘇樂清，雙眼還是發紅的，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