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公公不知道祁景玨的行動，這麽問，還情有可原。可偏偏，這公公心裏一清二楚，高明之處在於這麽說，完全就把他自己拋在了祁景玨造反事件之外，還算有幾分聰明勁。

  殷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可以不通傳直接覲見皇上，我有這個特權。”

  他請求麵見誠帝，也不過是做做表麵功夫罷了，以免誠帝現在看出什麽，壞了他的大事。

  祁景玨以為自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實際上，是誠帝做著螳螂捕蟬的事情，而殷離在後。

  那公公被殷離這種氣勢嚇到一哆嗦，“殷大人請。”

  一邊為殷離開路，又一邊說道：“殷大人，您這副樣子麵聖，恐怕會驚擾了聖駕，要不換一身衣服？皇上剛好才休息，我去通報一聲。”

  “可以，那就有勞公公了。”殷離頓下步子，按照公公的提議，特意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這才又拐彎抹角的來了內宮。

  多日不見，誠帝看上去又衰老了一大截，氣色極差。即使是靠在龍床上，喘氣都有些費力，盛老也是時時刻刻在旁邊侯著，生怕誠帝一口氣喘不上來，駕崩了……

  “殷離參見皇上。”

  殷離不動聲色的掩去了自己的情緒，禮節性的向誠帝行禮。

  他剛剛走進內宮，發現，平日裏留守在內宮的暗衛似乎都被調走了。

  誠帝也在防著祁景玨，讓他配合祁景玨，也不過是想知道祁景玨的最新動向。

  “起來吧，外麵雨下了大半天，也沒消停。”誠帝慵懶的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仿佛對殷離深夜緊急來內宮麵聖這件事絲毫沒興趣。

  “是，沒消停。”殷離慢條斯理的起身。

  “太子到哪了？”誠帝問。

  “兵分兩路，直搗皇宮，但太子殿下做的第三手準備，恐怕吹了。”殷離淡然的匯報。

  祁景玨大概也不會想到，殷離之所以對他言聽計從，有部分原因在於誠帝。

  殷離左右逢源，又怎麽會在毫無勝算的祁景玨手下拋頭顱，灑熱血。

  他向誠帝監視祁景玨，同時，祁景玨東窗事發，誠帝保他平安。

  在誠帝處罰了祁景玨的同時，祁景川在欽州所遭遇的事情才會慢一步傳到誠帝耳朵裏。

  殷離大概就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人。

  誠帝半晌沒說話，旋即冷笑了一聲，“朕養了他二十幾年，到頭來，還要甕中捉鱉自己封的太子，可笑至極！”

  殷離不鹹不淡道：“是太子殿下年少輕狂心急走了歪路。”

  “你覺得他還有救？”

  “皇上和太子殿下血濃於水，太子殿下以為此刻皇宮防守薄弱，很好突破，實則早就被皇上的暗衛，禁衛軍圍的水泄不通，太子帶來的三瓜兩棗也早被極端的暴雨天氣折磨到筋疲力盡，皇上隻需要稍微增加火力，他們就潰不成軍，太子不戰自敗。”殷離分析道。

  誠帝仔細的揣摩殷離麵部的表情，可殷離對他的那種諂媚不像是裝出來的，像是真正的為他清君側。

  可清的那個人是他的親兒子。

  “皇上，不好了！”方才領殷離進來的公公急咻咻的就闖進了內宮。

  他“噗通”一聲跪在了誠帝的龍床前，滿臉愁容。

  誠帝淡定道：“什麽事，慌什麽？”

  公公說話都不利索了，“太子……太子他……”

  “太子怎麽了？”誠帝不悅。

  “太子已經帶人攻入內宮了，太子要造反！”公公爬起來，作勢就要扶著誠帝走，“皇上，咱家扶著您先行離開這兒？”

  “要是太子真有那個本事，那朕能走得了嗎？”誠帝眸子一眯，冷言冷語。

  他凜冽的視線掃視著公公，“跟在朕身邊這麽些年，你連點察言觀色的能力都沒有，朕不信，這個時候，也別裝。”

  公公一張嘴張的老大，半天都沒再發出任何聲音來。

  “傳朕旨意，讓暗處守護內宮的暗衛，以及禁衛軍統領，拿下太子，給朕抓活的，其餘闖入皇宮的，全部亂箭射死！”誠帝憋著一口氣，憤懣的吼道。

  “皇上！慢著！”殷離緊急的阻止誠帝這條命令。

  “還有什麽事？”

  “劉將軍，他乃我的人，他不該死，他的兵也不該死，皇上下令亂箭射死所有闖入皇宮的人，不應該，請皇上三思。”殷離複又跪下，態度端的那叫一個誠懇。

  誠帝冷哼，“你的人？”

  “是，臣和劉將軍做了交易，救他家人，劉將軍聽我調遣。”

  “朕還沒死呢，他身為將軍，不顧大局，跟著太子造反，朕留這樣的人有什麽用！”誠帝被氣的不輕，吼到最後，那點帝王的氣勢都沒了。

  他像是強行被吊著一口氣，突然爆發的情緒讓他身體根本承受不住，話音甫落，就吐了一口血在被子上。

  盛老拿著帕子上前，立即給誠帝喂了一顆護心丸，並且苦口婆心的勸誠帝，“皇上，千萬不敢再動怒了，再動怒，老臣也保不了皇上幾天。”

  誠帝氣的胡子抖了抖，負氣的笑。

  殷離等誠帝情緒平複了一些，接著道：“皇上若真的要一棍子打死，那臣陪著他們一起死。”

  “你在威脅朕。”

  “臣不敢。”

  “殷離，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的！你堂而皇之的說劉賀是你的人，朕提拔你為正二品的中書侍郎才多久，你就開始結黨營私？！”

  “臣沒有。”

  “你的意思是朕給你亂扣帽子？”誠帝要是手裏有點東西，絕對能抓起來，劈頭蓋臉的朝著殷離扔過去……

  但他現在多餘的力氣都沒有，要沒有盛老悉心調理這些日子，估計鳳雲國早就改朝換代了，根本等不到他的逆子造反。

  “皇上胡說。”殷離可沒有說誠帝給自己亂扣帽子，都是誠帝自己概括的。

  誠帝：“……”

  “皇上，其實殷大人說的也有道理……”盛老眼見這形勢就要水火不容了，趕緊給誠帝吹了一句耳旁風。

  “有什麽道理？”這種事，就應該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盛老勸解：“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既然下令活捉太子殿下，那追隨太子殿下的人，也應該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