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賀實在不想在東宮如坐針氈。

  一堆頗有心機的人，連說話都是拐彎抹角，意味深長的，這讓他一個頭腦簡單的武夫參與進來，實在是為難。

  劉賀衝著祁景玨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我雖然受傷了，但我還是可以自行回府的，要不我先走了。”

  祁景玨帶著冷氣又瘮人的視線打量著劉賀，“劉將軍可真是會說笑。”

  劉賀皺眉：“我沒說笑。”

  “從劉將軍和殷大人去慎王府偷城防圖的那一刻，就該知道，已經上了孤這一條船。隻要你們忠心耿耿，無論發生什麽事，孤在，定然會保你們安全無虞。”祁景玨承諾道。

  劉賀手心裏冒了一層汗。

  殷離膽子大啊。

  但為了上官若，他還是僵硬的點點頭，不再多說一個字。

  跟個雕塑一樣，坐在飯桌上，當起了擺設。

  半個時辰後，太傅姍姍來遲。

  可能因為近期誠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祁景玨又身陷囹圄，四麵八方的人都各懷鬼胎，各方勢力飄搖不定，太傅看上去也驟然老了一大截。

  此前不怎麽花白的頭，現在竟然白了一片。

  落座後，祁景玨先敬了太傅一杯。

  “太傅，這些人你都認識，我就不一一介紹了。”祁景玨道。

  太傅聲音蒼老，心思卻帶著旁人難以企及的細膩：“太子殿下找的都是信得過的人就好，如今，還能跟在太子殿下身邊的，想來都是真心為殿下的，畢竟殿下身上也沒什麽好圖的了。”

  話落，太傅掀起眼皮子瞧著殷離。

  這孩子始終波瀾不驚的樣子。

  那雙眼睛就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海域，他一個年過半百，輔佐過當今皇上，當今太子的人，依舊看不透。

  讓人膽寒。

  祁景玨懶得深究太傅話裏的深意，他道：“接下來孤要講一件事，還請太傅不要生氣。”

  太傅眼皮子跳了跳：“你是說賭場裏你藏了良弓勁弩，還和南澤交易馬匹的事？”

  祁景玨意外，“此事已經傳開了？”

  “是，最近的折子都是彈劾殿下的，但皇上說沒有確鑿證據，不能誣陷殿下。隻是派了暗衛去調查。”

  “此事不是傳言，就是孤所為。”祁景玨承認。

  太傅大受震撼。

  他胡子抖了抖，就連臉上的肌肉都不可置信的震顫了幾下。

  抬起手指著祁景玨，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他氣的麵色鐵青，“虧我還在皇上麵前替殿下做擔保！殿下買那些兵器和寶馬的銀子是怎麽來的？！”

  “當太子這麽多年，說一點兒沒貪，不正常吧？”祁景玨唇角揚起，反問一句。

  末了，他自負的笑著：“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孤為了自己的未來，為了你們，不該早做準備嗎？”

  話音一拐，祁景玨聲音也變得悲涼：“要不是孤犯錯，恐怕都沒有一戰之力，孤的三皇弟比孤可惡心多了！他以此事要挾孤，讓孤滾出京都，太傅，您舍得陪孤一起去封地？”

  太傅被祁景玨連珠炮似的提問給問的沉默。

  “今日這頓飯，就是孤想告訴你們，願意拚死跟著孤，好好修養一個月，再行動嗎？”祁景玨壓低了嗓音，臉上笑容變得詭譎無比。

  太傅身子顫抖，險些沒坐穩，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這就是他教了十幾年的好學生！

  如今拉上他密謀如何起兵造反！

  “你……”太傅一顆心不受控製的狂跳，想要把祁景玨從這危險的懸崖邊拉回來，轉念想到，如今祁景玨的處境，便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祁景玨低下頭，愧疚道：“孤對不起太傅。”

  太傅滿心滿眼恨鐵不成鋼。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怎麽就走到了如今的境地？

  祁景玨可沒那麽多時間悲傷，到底是在皇權陰謀下浸泡著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也強得多。

  他凜冽的視線掃向殷離，劉賀，穆婉寧，“先生，劉將軍，清河縣主，你們都知道孤要幹什麽，留下來，就是要和孤並肩作戰，可考慮清楚了？”

  殷離率先帶頭道：“考慮清楚了，臣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魂。”

  穆婉寧垂眸，在祁景玨的方位，並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在桌子的下方，她的手和殷離互相緊緊的牽著。

  殷離在穆婉寧的掌心寫字：阿寧，答應他。

  那些印在掌心的字，癢癢的，還帶著一股暖流，流到了她內心最深處。

  穆婉寧保守道：“我追隨我夫君。”

  對於穆婉寧的態度，祁景玨很滿意。

  隻要她不反對，不拖後腿就行了。

  一個女人，估計也幫不上什麽忙。

  先前，他隱晦的提議讓穆婉寧把福州的稅收拿出來支持他，穆婉寧都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劉賀成了所有人關注的對象。

  就等他開口表態。

  若是他說個不願意追隨太子殿下。恐怕今天連東宮都走不出去。

  明天，他就會以一種離奇的死法消失在鳳雲國某個犄角旮旯裏。

  他的人連收屍都找不到地方。

  劉賀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殷離這家夥，完全就是在刀尖上行走。

  稍有不慎，就會被株連九族！

  “我答應了殷離幫助他，既然他向著太子殿下，那我也義不容辭。”劉賀艱難道。

  他暗裏狠狠剜了一眼殷離。

  那眼神仿佛在說：我讓你帶盛老救上官若，不是讓你拿上官若的命威脅我，做我不願意的事。

  殷離心情似乎挺好的，還愉悅的挑了挑眉，他和劉賀用眼神交流：“相信我和劉將軍會合作的很愉快。”

  愉快個屁。

  祁景玨沒明確說出自己的目的，但事情差不多敲定。

  他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到了實處。

  “先生帶著縣主回去先養傷吧，我的人這幾日會守著殷府和劉將軍的府邸，以保護幾位的人身安全，盛老說你們需要半個多月養傷，孤希望你們痊愈，同時準備赴戰。”祁景玨發話。

  “臣遵旨。”

  殷離和劉賀不約而同的朗朗回應道。

  一頓飯後，殷離就被穆婉寧攙扶著離開東宮上了回殷府的馬車。

  劉賀也擠了上來。

  他對外特意喊了一聲，“我沒馬車，先送我回府邸！”

  殷離臉上掛著笑，他知道劉賀是迫不及待的要讓盛老去瞧瞧上官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