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玨戒心稍微放下了那麽一點。

  可臉色還是難看至極。

  殷離慢條斯理的俯身撿起了被劉賀踩著的長劍，遞到了祁景玨的掌心裏。

  他誠懇道：“殿下若是信不過我，等談話結束，就用這長劍刺死我，我絕無怨言。就是放心不下內子，她和我才成婚短短兩月，就要變成京中人茶餘飯後的消遣，實在慚愧。殿下他日若是榮登寶座，一定要看在殷離為您肝腦塗地，忠心耿耿的份上，多照顧照顧內子。”

  祁景玨：“……”

  他在這一刻才體會到了殷離玩弄人心的高超能力。

  蠱惑人心一套又一套。

  是非黑白，絕不分明。

  殷離此次來東宮，也沒帶什麽人。

  祁景玨戒心放下了不少。

  他僵硬著轉身：“先生，劉將軍，請。”

  殷離內心冷笑，這些氣度要是放在其他正事上，這天下早是祁景玨的了！

  怪就怪在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

  而他剛好知道祁景玨欲望的終點是什麽。

  拿捏起來，就易如反掌。

  東宮兩側的宮殿和皇宮區別不大，到了夜裏，都會掌燈。

  所以行走過去時，殷離那不屑的表情被祁景玨看到了幾分。

  祁景玨冷聲逼問：“先生在想什麽？”

  殷離順口道：“在想殿下會不會過河拆橋，達到目的後，第一個處死我。”

  “孤今日給你辯解的機會，你要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讓孤對你深信不疑，那孤可以承諾你，絕不殺你！”祁景玨憤恨道。

  殷離眉眼閃過了然的光，臉上表情看過去，倒有幾分為難。

  三人來到了東宮的會客偏殿。

  祁景玨給殷離和劉賀賜座，連茶水都沒吩咐下人上，反而是快速的敲了敲桌麵，發出不耐煩的節奏聲，“有話快說！”

  殷離看著外麵的守衛問祁景玨：“殿下是想問完，就把我和劉將軍一起殺了嗎？”

  祁景玨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是你逼的孤走投無路，馬上身陷囹圄，如果再不憑空開鑿出一條好走的道路，那孤就會被困死！”

  殷離深吸一口氣：“若是早些將我的計策告訴殿下，殿下可能就不會像如今，演的惟妙惟肖了。”

  演？

  祁景玨捕捉到了殷離話中的關鍵字。

  他一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掌心都發麻了：“演什麽！”

  殷離堂而皇之道：“當然是麵對皇上和慎王殿下的反應，我隻是假意投誠慎王罷了。”

  祁景玨一時沒接受殷離這番說辭，瘋了一樣“哈哈”笑出聲。

  他笑容狂狷，“殷離，你好大的膽子！”

  連日以來，祁景玨都沒有休息好。

  他睜大眼睛散發怒氣的時候，眼球裏的紅血絲也格外的恐怖。

  殷離退開賜座的位置，下跪，頭幾乎貼到了地麵上。

  “請殿下責罰。”殷離道。

  祁景玨指了指劉賀的臉，“你來東宮做什麽！”

  劉賀沒回答。

  殷離抬頭，主動解釋：“殿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請原諒殷離擅作主張，幫殿下夜探火藥庫，尋得火藥庫六道機關密碼，如今已經悉數栽贓到了慎王身上，殿下隻需要坐享其成就可以！殷離對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鑒！劉賀將軍，這些年一直在京中，手握部分兵權，我苦口婆心勸來，是劉將軍慧眼識珠，覺得可以投靠殿下。”

  祁景玨聲音不自覺都壓低了好幾分，“你說夜探火藥庫栽贓給了孤的三皇弟？”

  殷離：“是。”

  難怪父皇把讓人把他拎去寢殿，隻是罵了他幾句，沒腦子。

  也並沒有因為殷離的事情責怪他。

  祁景玨這下把殷離的話信了個七七八八。

  他趕緊把殷離扶著站了起來，“先生，抱歉，孤……”

  祁景玨的眉頭緊鎖，深深的擰成了一個“川”字。

  好像在思索什麽合適的形容詞一般。

  最後他輕輕的呢喃道：“草木皆兵。”

  這次之後，他不再有犯錯的機會。

  今日寢殿裏和父皇的談話，曆曆在目。

  誠帝帶著病態，看祁景玨時，全眼都是惋惜。

  祁景玨記得自己父皇說，“傳位詔書還沒寫，你要是再犯渾一次，朕就廢了你太子的頭銜！”

  廢了頭銜，他還有爭的餘地嗎？

  除非謀反。

  那是他最不想走的路。

  殷離仔仔細細觀察祁景玨麵部表情的變化，從痛心疾首到不知所措，再到現在的一臉平靜。

  他猜測，誠帝給了祁景玨壓力。

  所以殷離不惜火上澆油：“皇上讓我掌管縝密司，近期縝密司的人都在調查殿下和慎王這些年做過的事情，收買過的人，甚至有沒有在科舉考試的事情上動過歪腦筋。”

  祁景玨喉結滾動，迫切的詢問：“查出什麽了嗎？”

  殷離點頭，“證據全部在皇上手裏，我隻能拿到一部分。殿下花重金購買良弓勁弩的事情，可能要瞞不住了。”

  什麽？！

  祁景玨一直惦念著自己放在賭場的那批貨，那可是他最後的轉機！

  現在就要走上那條路了嗎？

  “縝密司調查到的？”祁景玨疑惑。

  “正是。”殷離麵無表情道。

  祁景玨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在殷離和劉賀麵前踱步。

  劉賀聽他們說了這麽多，再不理解殷離的圖謀就是傻子了。

  這是要攛掇太子殿下起兵啊……

  他看了祁景玨一眼：“殿下三思，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可千萬不能有想法。”

  祁景玨眼皮子跳了跳：“將軍說，孤有大逆不道的想法？”

  劉賀：“臣不敢。”

  祁景玨嗤笑：“沒有什麽是你不敢的，今夜你敢和殷離前來找孤，想必也是有條件的，說吧。”

  劉賀也就不客氣了：“事成之後，殿下封我為護國大將軍。”

  祁景玨眉毛飛躍，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將軍野心比孤還大，可將軍又知不知道，古往今來，功高蓋主的，哪一個又有了好下場？”

  劉賀：“那就不勞殿下操心了，或許我就是那個例外。”

  殷離：“……”

  不得不佩服劉賀的勇氣啊。

  也不知道劉賀是故意口無遮攔的，還是無意的。

  反正他們倆，相當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讓祁景玨信任，隻是時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