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樓中，穆婉寧和殷離兩人說笑之時，另一廂的慎王府卻是人人自危。

  祁景川回府的時候，臉色難看得出奇，沉默著大步入了書房，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勢。

  管家跟在他身後，揮手將身後的仆人都驅散了，自己硬著頭皮跟著祁景川入了書房，謹慎地喚了聲，“王爺……”

  砰！

  瓷杯粉碎在管家腳邊，他一個戰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王爺息怒。”

  “今日攔路的人，可查出是何來曆？”祁景川沉著臉色問道。

  今日他本來是算好了時間，從父皇那裏出來便早早等在了京城外，就是想要趕在太子前麵。若不是今日突然冒出一幫人來將他攔在了半路，他又怎麽會晚到一步？

  一想到今日太子望著他的挑釁目光，祁景川便隻覺得一股怒火直衝腦海，恨不能將今日攔路的那幫人五馬分屍。

  管家抖了抖身子的，叩首道：“王爺恕罪，那幫人武功太過高強，我們的人根本跟不上他們……”

  “廢物！”祁景川聞言大怒。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管家連連磕頭告饒，顫聲道，“王爺，依小的愚見，那幫人定然是太子派來的。”

  “這還需要你說！”祁景川一拂袖，煩躁地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今日這般情景，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那群攔路的黑衣人定然是太子的人。但問題是，他與太子明裏暗裏鬥了這麽多年，太子手下都有什麽人他會不知道？

  什麽時候冒出這麽一群厲害人物了？

  這一點，才是最讓他忌憚的。

  來回踱步了幾周，祁景川深吸一口氣，將胸腔中的怒火壓下，沉聲問道：“弘文館那裏還是沒有找到？”

  他們明裏暗裏派了不少人，但卻始終沒能找到那樣東西的蹤跡。如今太子步步緊逼，手中還握有此等秘密勢力，若是讓他先拿到了那個東西就糟了。

  這件事管家還是能交代的過去的，忙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回道：“殿下英明，那日殿下和祭酒大人走後，我們的人前去查探，果真在祭酒大人的房間內發現了一處密道。隻是，那處的守衛太過森嚴，我們派去的人還未等下密道查探便被發現了，隻來得及傳回這個消息，人……沒能回來。”

  說到後來，管家也有些咬牙。

  這幾日他們光是折在弘文館中的好手便不知凡幾，著實是讓他有些心疼。

  祁景川眉頭緊蹙著，折損了幾個人他倒是不甚在意，隻是那樣東西，不能再拖下去了。

  沉吟片刻，他突然眯了眯眸子，幽幽道：“本王記得，陸子期這些日子是住在會館中的吧？”

  “是。”管家小心地抬眼打量了自家主子一眼，試探道，“殿下是想……讓他動手？”

  祁景川勾了勾唇角，“身為學生，有問題去請教祭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既然他們派去的暗衛靠近不了祭酒的書房，那便讓陸子期這個住在弘文館旁的書生一試。

  下定了決心，祁景川冷聲吩咐道：“去，將人給本王請來。”

  天色將晚，暮色四合。

  這個時辰，會館中正是安靜的時候，貢生們大多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準備挑燈溫書，院子中少見人影。

  陸子期獨自一人走在無人的院中，腳下踩過尚未融化的積雪，發出咯吱的輕微聲響，輕一腳重一腳的，暴露了主人此刻紛亂的心緒。

  他此刻腦海中滿是方才在慎王府中的情景。

  慎王府書房中，身著華服的慎王笑意溫和，說出口的話語卻讓陸子期心頭劇顫。

  “陸先生若是能助本王夙願得償，本王可以承諾先生，今年春闈的前三甲，必定有先生的一席之地。”

  陸子期藏在袖中的手攥得青筋畢露，為了等著能夠重新站在朝堂上的這一天，他已經蟄伏了太久太久。可真正到了京城這個天子腳下，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是有多天真。

  想要拿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並非是隻要你的文章做得好，詩詞寫得好就可以的。

  所以，他逼著自己直麵迎上慎王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我要爭，就隻爭最高的那個位置。”

  他要的，不是前三甲，而是狀元！

  接下來，他隻記得慎王笑著點了頭，說了“可以”，其餘的，便都是一片模糊了。

  至今，他還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踏上長廊，在自己的房門前站定，伸手推開房門，陸子期一抬頭，心不在焉的神情一愣，望著那個坐在房中的身影的，愕然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殷兄，你、你今日怎麽回來了？”

  殷離淡淡抬眸掃來，那目光看得陸子期下意識繃緊了身子，但殷離卻隻淡淡道：“來那個東西。”

  “是嘛……嗯，我方才正巧出去了趟，是朋友有約……”

  陸子期還未從方才萬般複雜的心緒中抽離出來，舌頭有些打結地說了一半，驚覺不對，又住了口。

  他懊惱地皺了皺眉，明明殷離沒有說什麽，他卻急著要開口解釋，還是這般拙劣的借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陸子期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殷離淡淡垂眸，仿佛對他的異樣全無所覺一般，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陸子期僵在原地，一股屈辱直衝腦海。殷離這般漠然的態度，落在他的眼中，就像是根本對他不屑一顧一般。

  陸子期的雙手攥得更緊了幾分，指甲生生掐緊肉裏也不覺得疼痛。

  殷離，我定要讓你看看，我陸子期不比你差！

  他眸中劃過一抹狠厲，抬步邁入房內，狠狠將房門摜上。

  房門關上的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現在長廊的拐角。

  殷離望著那扇閉合的房門，眸中劃過一抹深思。

  方才他明知陸子期有問題，卻偏偏不問不理，就是為了激怒他。既然察覺到陸子期有問題，那便給他個機會，端看陸子期會怎麽做了。

  希望陸子期不要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