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姑娘，別來無恙。”

  殷離神色淡漠地頷首回禮，待陸子菱與旁人並無什麽不同。

  他的身旁，穆婉寧默默將這一幕收入眼底。

  自知道她在會館門外一時心軟救了的這位姑娘便是陸子期唯一的親生妹妹陸子菱起，穆婉寧便暗中留意著殷離與陸子期對這位姑娘的態度。如今看來，陸子期確實是幾位疼愛這位雙胞妹妹的，至於殷離，應當隻是看在父輩的情分上，偶爾照拂一二而已。

  倒是陸子菱，看起來羞怯的小姑娘卻主動開口同殷離打招呼，這倒是有些讓穆婉寧注意起來。

  殷離不冷不淡地接了一句便不再開口，陸子菱也不覺尷尬，她早對殷離的脾性有所了解，若是殷離會主動開口同她攀談，她倒是要驚訝了。

  她目光一轉，落在一旁的穆婉寧身上，淺淺一笑，撫著床榻邊的小幾起身，對穆婉寧福了福身子，身子嬌若蒲柳，惹人憐惜。

  “小女子謝過公子方才的相助之情，家兄隻是太過緊張我，才會失了分寸，誤會公子，還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穆婉寧微微挑眉，她倒是沒有想到，陸子菱會主動開口替陸子期給她道歉。

  “陸姑娘客氣了。”穆婉寧混不在意地一笑，抬手虛虛在空中一扶，待陸子菱起身後，她饒有興致地看著陸子菱，話鋒一轉問道，“聽陸姑娘方才的意思，姑娘是與殷兄相識嗎？”

  話音未落，穆婉寧便察覺到身旁人帶著幾分戲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讓她下意識地脊背繃緊了一瞬間，麵上的笑意險些沒有維持住。

  她不動聲色地睨了殷離一眼。

  用這般的眼神看著她作甚？

  她不過是問問，怎麽了？

  殷離唇角微勾，緩緩移開眸子，望向別處。

  穆婉寧也不知這人是突然抽的什麽風，擔憂被陸子菱看出什麽不對，也隻得暗自瞪了殷離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來。

  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不過是在片刻之間，陸子菱並未察覺到不對。她原本對穆婉寧還存著幾分戒心，在得知此人是殷大哥的朋友之後，這份戒心便放下了八分，對穆婉寧便隻剩了感激之情。

  如今穆婉寧既然問及，她也不隱瞞，直言道：“公子猜的不錯，殷大哥是家兄的好友，對家兄和我都多有照拂，我們都很是感激殷大哥。”

  說著，陸子菱的目光流轉，有意無意的在殷離身上掃過。

  “是嗎？”

  穆婉寧隻淡淡一笑，心中對這話卻有些不敢苟同。

  也許陸子菱是真心感激殷離，但陸子期卻未必。

  她正欲再從陸子菱這裏問幾句話，門外卻在這時想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幾人說話的功夫，陸子期已然回返了回來，手中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薑茶，送到陸子菱麵前，柔聲哄道：“菱兒乖，快些把這個喝下去。喝下去你就會好的。”

  陸子菱的身子弱是打娘胎裏帶來的，他自小哄著陸子菱吃藥習慣了，並未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陸子菱卻是漲紅了臉，悄悄瞥了對麵的二位公子一眼，尤其在殷離身上停留了一瞬，不依地喚道：“哥哥！”

  陸子期見此，也明白陸子菱顧慮的是什麽，他將薑茶塞到陸子菱手中，叮囑她快些趁熱喝了，才回頭對殷離和穆婉寧淡淡解釋道：“菱兒她身子不好，還請二位多多見諒。”

  殷離早就見慣了陸子期這副樣子，麵上並無絲毫異色。穆婉寧則是目光在二者之間流轉幾周，眸中劃過一絲暗芒，突然道：“陸公子，在下觀陸姑娘似是身子有些不適，在下略通醫術，不如，讓在下給陸姑娘瞧瞧？”

  “你會醫術？”陸子期聞言，回頭望向穆婉寧，目光中帶著幾分打量的意味，將人從頭看到了腳。

  “略知一二。”穆婉寧謙虛地回了句，也不閃不避，任由他打量。

  須臾，陸子期才起身道：“那便有勞……”他的話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己還不知穆婉寧的名姓，便轉了話音道，“敢問公子貴姓？”

  “在下姓寧。”穆婉寧淡淡回了句，也起身上前，站在榻前幾步的位置，垂眸望著床榻上的陸子菱，笑道，“陸姑娘，不知可願讓在下一試？”

  陸子菱一怔，未曾料到這位看起來驕矜的小公子竟還會詢問自己的意思。穆婉寧這般顧忌她的感受，讓陸子菱心中微暖，淺笑著頷首道：“公子請。”

  陸子期後退幾步，將陸子菱身旁的位置讓開，穆婉寧這才走上前去。他如今是作了男子裝扮，不便與陸子菱過於親近，便在她的手腕上打了個帕子，才垂眸診斷起來。

  越是聽陸子菱的脈象，穆婉寧的眉頭便皺得越緊，臉色也愈加難看起來。

  “胡鬧！”

  她忍不住胸中氣憤，怒斥了聲。

  “寧公子，可是菱兒她的身子出了什麽岔子？”陸子期緊張地上前一步，急聲問道。

  “出了什麽岔子，陸公子難道不知？”穆婉寧冷笑著嘲諷了句，抬眸怒視著陸子期，沒好氣道：“你是怎麽做人家哥哥的？不知道自己妹妹自娘胎中便帶著不足之症嗎？為何還要讓她操心勞累，積勞成疾？”

  “……積勞成疾？”陸子期狠狠一怔，有些茫然地回頭看向陸子菱。

  菱兒自幼體弱，他是知道的，因而也從不肯讓菱兒動手敢一丁點的活，受一丁點的累，又哪裏來得積勞成疾這一說？

  陸子菱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她收回手來，將手腕藏入袖中不給穆婉寧再診脈的機會，隨即才抬頭望向陸子期，抿唇笑了笑道：“哥哥，我沒事的，就是身子弱了些。我又不做什麽，怎麽會積勞成疾呢？以前在閔州城中的大夫不也都說沒事嗎？”

  “這……”被陸子菱這般一說，陸子期又有些動搖了起來，望向冷著臉的穆婉寧道，“寧公子，在下並無懷疑公子的意思，隻是家妹卻是從未做過什麽活計，又何來積勞成疾一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