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處此起彼伏有著熱鬧動靜，此刻山中早已靜籟了下來，自出山口有人跌撞而出，恰好有巡邏的禁軍列隊而過，他瞧見後便閃躲到了一顆大樹後，等到那些禁軍走遠才複而探出身子來，借著微弱的光，不難瞧出他身上傷痕累累，再瞧那人相貌，是明恒無錯。

  他身後無一人，剛才為了閃躲巡邏的禁軍又是扯動了傷口，這會兒才遲發的皺著眉頭沉沉喘著氣，他的傷不輕，最好是停下來歇著然後上藥包紮，可他此刻卻是隻往宴席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看便往禦營的方向去了……

  晚宴處正還在議論著戚容珩的尋得的那頭鹿算不算得進數中，而被一起議論著的遲昂謙亦是在想著要如何將自己落在戚容珩之後。

  見著帝王也似在思慮這恩賞該如何給的模樣，遲昂謙又瞧了瞧無所謂般的戚容珩，與遲惟運和遲昂傑說過自己的想法後便起了身對帝王拱手道，“陛下，臣以為定國公所尋之靈鹿是臣那些尋常獵物所不能比，這頭名當屬定國公。”

  話說的識大體懂謙讓，眾人都讚揚的點點頭，直道遲昂謙不驕不躁，旁邊的遲紜看了一眼他也沒多話，現在爭一爭，也好讓他看清楚戚容珩的強勢。

  華明淵本對此就無甚在意，如今這二人中的一人都出來說不要這頭名了，他自是不會再強加，當下便要同意此法，卻是被戚容珩出聲打斷。

  隻見戚容珩洋洋看向遲昂謙道，“遲侍郎太謙詞了些，但你是頭一回參加秋獮，不知這獵物身上要有自己標識的箭才算得一數，那鹿身上可沒有，自也就是不能算，這頭名遲侍郎就領了吧。”

  這話說完還未等遲昂謙再開口說一句不妥，他又看向華明淵道，“陛下，依臣看就按著規矩來可好？”

  再聽戚容珩說話，華明淵幽幽的看向了他與之對視，二人眼裏分明都有著殺氣，麵上卻是都笑著，笑裏藏刀說的怕就是這二人了。

  底下眾人瞧不見這上頭的水火不容，華明淵身邊的寧如姒和離得近的幾位皇子都瞧的清楚，當下也都不做聲，心底卻是各有了一番計較。

  “既如此，”華明淵看似隨意的答道，“那就按著原來的規矩辦。”

  轉而將目光從戚容珩那移開看向了還行著禮的遲昂謙，“按著規矩你就是此次頭名，便不要推辭了，來人，將秋霜劍賞與禮部右侍郎，望你盡己所能為朝效力。”

  一錘定音，遲昂謙再無話可說再推辭不了，隻能沉下口氣躬身再一禮，“多謝陛下恩賞，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不多時便有宮人將那秋霜劍從高幾上托了下來呈到遲昂謙的麵前，遲昂謙無奈接過，再無奈接受眾人道賀，一直到最後無奈坐下，瞧了眼誌在必得丘壑於心的戚容珩後輕歎了口氣，此次明爭暗搶的次名之爭才落下了幕。

  在這之後自然次名和三名都一並賞了，那秋獵圖被恭恭敬敬順順利利的呈到了戚容珩身後的雲朗手上，那頂價值不菲的墨玉冠也到了沈辰昭的手上，在場眾人看著這三人也是感慨連連，隻道如今真是能人輩出，也不免得有些老臣歎息一句自己垂垂老矣再不見昔日風光……

  賞也賞了，華明淵再隨著眾臣同樂不過一刻鍾便離了宴，不知情的隻道帝王如今是越發的不愛這般場合，知曉其中內情的都是心中奚落萬分。

  戚容珩得了華明淵的一壺秋潤酒，卻是一口未喝，明著說是帝王賞賜難得，實則是不想再給自己多添一味毒了，看著幾上那青玉的酒壺喝著席間的清酒，戚容珩嘴角稍稍牽出了些諷刺來，這一幕恰好被一旁一直關注著他的宴辭清看的清楚。

  “定國公當真是勇而無畏，本殿佩服。”宴辭清說著舉起手中酒盞一敬，隨後便一飲而盡。

  “殿下說笑，不過是為了活著罷了。”戚容珩淡淡的瞧了他一眼，隨後也回敬一杯將酒飲盡。

  看似兩人所說前言不搭後語，但二人心中都明白的很對方在說什麽，宴辭清在說戚容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戚容珩在說自己不過是為了報家門之仇。

  此刻禦營中正中的帝王營帳內隻有二人，坐著的是華明淵，跪在階下的是明恒，身上的那些傷還是觸目驚心得很，可華明淵眼裏隻有冰冷的責怪和憤怒。

  “陛下息怒。”明恒此刻隻有這句話能說了，理由找的愈多，怕是惹來的怒氣就越大。

  “廢物！”

  隨著一聲斥罵，禦案上那些個奏章也隨之落在明恒身前，更有一本奏章的角砸在了明恒的額上，再添新傷，對此明恒依舊是那一句“陛下息怒”。

  “他有多少人？”華明淵好不容易壓下一些怒火問。

  “五十餘人，都不是軍營中人，從懸崖處過來的，想來是早已布置好，屬下帶著人過去時已經基本上退走，屬下一行……也未落得好。”明恒說到最後顯然是有些心虛的，但也不知是因為自愧弗如還是因為些別的。

  聽了這話華明淵沉凝了片刻，隨後才緊鎖著眉緊握著拳重重錘了一下禦案，目中刀劍般冷厲，“養不熟的狼羔子！”

  明恒的話裏已經說的再明白不過，埋伏刺殺的明衛和明恒帶著過去化成禁軍裝扮的明衛有將近百餘人，卻都不敵戚容珩的五十餘人，此般勢力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這樣一看便是他早早就有了謀叛之心，這幾年怕是一直在裝模作樣扮豬吃虎了。

  這樣一個和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人如今就武裝全備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麵，華明淵忽而覺得自己的後心有些發涼，再想到宴席之上戚容珩那毫不避諱的目光，便是心中愈發覺得不安。

  現如今這般情形來看二人之間隻有你死我活，而他是個帝王，暗殺有功之臣定國之將的事如若讓自己的臣民知曉，那便是夢魘，先不談他有無顏麵入皇陵，就單憑著戚容珩那藏了不知多久的恨意都能讓他落不得好，此一來……便隻有先下手為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