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病房後，紀辭風在走廊站了良久。

  ??指尖星火明滅，混合在微涼夜空裏，是淺淡煙草香。

  ??“老板。”

  ??何宋肅然匯報著進展，“信號在這個位置停留了十一分鍾，然後徹底消失了。”

  ??平板上閃爍著目標最後出現的位置，距離他們出事的學校不到十公裏。

  ??紀辭風聲音轉冷，“去查。”

  ??“這時候過去，恐怕他們早已經離開了。”

  ??何宋有些為難。

  ??接到夫人消失的消息後，老板當即命他兵分兩路。

  ??老板自己沿著麵具人給的提示一路追查，而他則負責盤查附近所有能夠藏人的地方。

  ??兩人幾乎是同時進入到那所廢棄的學校，老板在明，他在暗。

  ??學校的四個出口都被他們的人監視，一聲巨響後，果然有輛極不起眼的小車，從西側小路躥了出來。

  ??他沒有去追，而是按照老板的吩咐，用箭繩將追蹤器綁在了車底。

  ??可是現在，信號消失了。

  ??追蹤器被發現了。

  ??以麵具人的狡詐，發現的第一時間肯定是撤離。他們現在才前往，九成九是找不到人的。

  ??“隻要他出現過，總會留下線索。”

  ??紀辭風堅持。

  ??十年。

  ??距離他的第一次挑釁，已經過了整整十年。

  ??那家夥就像是長了翅膀，每一次行動都如同鬼魅，留下的痕跡少之又少。

  ??而這也是第一次，他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

  ??“從體育場倉底開始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錯過。”

  ??“是！”

  ??“那個人呢？”

  ??他問的是那個昏死過去的替身。

  ??“這個……”何宋猶豫了一瞬，“還在手術中。”

  ??都怪Boss那兩拳太重，顱內出血，現在還沒從手術台上推下來呢。

  ??何宋偷偷抬起頭，很確定老板的臉在某一刻黑了一瞬，旋即聽到他叮囑，“別讓他死了。”

  ??立刻正了神情，“是！”

  ??隻是不死。

  ??這個標準，還是可以達到的。

  ??東方已經出現粼粼橘光，紀辭風掐滅煙頭，推開窗子。

  ??等身上的煙味徹底被風吹散，他才轉身回到病房。

  ??隻是才剛踏進一隻腳，又退了出來。

  ??“營養師到了嗎？早餐準備的清淡豐盛些。”

  ??“啊，是。”

  ??何宋連聲應下。

  ??默默腹誹：清淡和豐盛，不就是魚和熊掌的概念嗎？

  ??事實證明，專業人士的技術水平，永遠都是隻有想不到，沒有辦不到。

  ??盛亦棠看著在眼前一字排開的滿滿當當各色早點，十分懷疑他把家裏的廚房搬過來了。

  ??何宋適時解釋，“雖然沒全部搬來，但也差不多了。”

  ??營養師和廚師連夜到位，連食材也是今天淩晨空運來的，除了鍋碗瓢盆等炊具不方便攜帶之外，妥妥的老宅標準。

  ??不，甚至比老宅更高。

  ??畢竟這些可都是按夫人一個人的口味烹飪的。

  ??塞了一個半流沙包和一碗雞絲小餛飩之後，盛亦棠繳筷投降。

  ??“你怎麽不吃呀？”

  ??紀辭風扯過紙巾，細細擦去她唇角沾到的油，夾起她剩下的半隻流沙包。

  ??耳尖迅速躥紅。

  ??盛亦棠垂了腦袋，隻偷偷瞟著眼尾去看他。

  ??男人動作不緊不慢，每一口都仿佛練習過無數次，姿態優雅，宛如一隻高貴的鶴。

  ??啊，真是太羞恥了。

  ??怎麽現在連看他用餐，都覺得是一種享受！

  ??盛·暴露本質·棠輕咳一聲，小聲提出要求，“我想去看看阿、看看江渚。”

  ??紀辭風動作一滯，最後一下咀嚼便慢了兩秒。

  ??他沒有立刻應答，而傾身過來，給她倒了杯水。

  ??“好。”

  ??好？

  ??盛亦棠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痛快，利落地端起杯子一口悶，隻拿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他。

  ??直盯得人心裏癢癢的。

  ??紀辭風輕歎了口氣，伸出大掌，覆上她的眼睛。

  ??“這種要求，不用賣萌。”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殺手鐧要留到求大招的時候用。”

  ??啊，殺手鐧。

  ??不靠譜的耳尖又紅了。

  ??盛亦棠眨巴著眼睛，被他碰觸的皮膚像是有火苗掠過，灼得人暖暖的，刺刺的。

  ??“好、好啊。”

  ??貓兒似的叫喚，比掌心裏那亂撲騰的睫毛還讓人心顫。

  ??紀辭風立刻收回手。

  ??“腿能走嗎？我推你？”

  ??盛亦棠點點頭，“好、好啊。”

  ??直到進了電梯間，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咦，怎麽又成滾狀態行進者了呢？

  ??她明明可以直立行走的啊。

  ??江渚的病房在頂樓，醫院電梯運行緩慢，光排在他們前麵的人就有七八個。

  ??盛亦棠無聊搓著指甲，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那個人是誰啊？”

  ??“我還以為你不想知道呢。”

  ??紀辭風往她懷裏塞了個毛絨玩偶，把那隻已經快被她摳禿了的指甲解救出來。

  ??他思考了一下應該怎麽說。

  ??“想我死，又不想讓我輕易去死，以折磨我為畢生所樂，是個從骨子裏散發惡臭之味的精神變態。”

  ??盛亦棠：......

  ??不知道請直說。

  ??“所以，他折磨了你多久？”

  ??“十年。”

  ??十年？

  ??“恥辱啊紀總！”

  ??盛亦棠猛地抬起頭，五官緊緊糾在一起。

  ??就，很嫌棄。

  ??憑借他樸素的價值觀，紀辭風認為，在這裏很有必要為自己辯解一下。

  ??“算上昨天，十年裏他一共隻露麵三次，信息實在有限。”

  ??不過在這些有限的信息裏，他還是查到了蛛絲馬跡。

  ??聽完他的分析，盛亦棠擰眉。

  ??“你懷疑這孫子是紀家人？”

  ??“至少能確定他和紀家關係匪淺。”

  ??家裏上至太爺爺下至小舟，行為一向十分低調。

  ??而麵具人的每一次出現，偏偏都是在家裏出現緊急事件的時候。

  ??甚至連私人行蹤都了如指掌。

  ??若說老宅沒有他的內應，打死他都不信。

  ??盛亦棠讚同他的推測，“有懷疑的人嗎？”

  ??“有。”

  ??男人附耳，低聲說出一個名字。

  ??“他？”盛亦棠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你確定嗎？”

  ??那個乖巧幽默的文藝少年？

  ??就是變態龜孫兒嗎？

  ??電梯排到，紀辭風慢慢推她進去。

  ??“是不是他，試試就知道了。”

  ??......

  ??病房裏，江渚正在被按在床上投喂。

  ??“夠了夠了！你喂豬啊！”

  ??葉詩瑤瞪著一雙兔子眼，不由分說地再次掰開他的嘴。

  ??“醫生說你失血嚴重，多吃才能多補！”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