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呈茂被夾在中間，額角青筋凸起。

  ??“你是誰？費這麽大力氣找我，到底要做什麽？”

  ??“盛總不用緊張，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

  ??紀應行輕笑著轉身，示意他跟上。

  ??廚房後居然別有洞天。

  ??幹淨的內室，隻有一張會議桌，三把太師椅。

  ??顯然是早就為他準備好了。

  ??“坐。”

  ??紀應行輕叩桌麵手，立刻有人上了茶，旋即又退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他們三人。

  ??桌麵滑過來一張名片，盛呈茂狐疑地拿起。

  ??灝景的？

  ??財會部？

  ??來找他幹嘛？

  ??“人這一生，名片可以有很多張。有的可以打印出來，有的，則是天生隨身而帶。”

  ??紀應行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正式介紹一下，鄙人紀，北城人，族中排行第二。”

  ??北城，紀二。

  ??盛呈茂瞬間繃了神經。

  ??商場行走，紀二的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

  ??紀家大房長子，溫潤和煦而手段狠辣，這些年和他對上的人，就沒幾個有好下場。

  ??可是，他來找自己幹什麽？

  ??還有這個趙立誌，怎麽和他混一起去了？

  ??紀應行沒讓他猜多久。

  ??“聽說盛總剛剛接了一個大單，怕盛世吃不下，所以來替您分憂。這裏有幾家還不錯的工廠，‘拾夢’的訂單，不如就交給他們可好？”

  ??“這……”

  ??盛呈茂麵露為難。

  ??盛世有自己的工廠，自家的餡餅還沒賣出去，轉頭去別家買幹糧，這不是有毛病嗎？

  ??“隻要盛總同意，總價上，我願意讓出五個點。”

  ??趙立誌適時拋出誘餌。

  ??“成交！”

  ??……

  ??酒店。

  ??盛亦棠給兩個寶貝打視頻。

  ??“呐，這是我今天在手工課上縫的大老虎，老師都誇我做得好呐！不過哥哥就慘了，老師說他的小兔子像豬像馬還像猴，就是不像兔子！”

  ??屏幕上出現一隻做工粗糙卻依然威風凜凜的虎皮大貓，貓爪子下麵，按著一隻耳朵比身子還長的四不像。

  ??盛亦棠看著那雙居然還是紅綠異色瞳的“兔子”，樂倒在沙發上。

  ??“可以采訪你一下嘛紀思舟同學？你的小兔子為什麽是這樣的呀？”

  ??鏡頭一轉，當事人嚴肅的小臉兒出現在眼前。

  ??“兔子本來就是這樣的。”

  ??酷酷的回答，和酷酷的聲線一樣，帶著“紀思舟”的專屬味道。

  ??配上他肉嘟嘟的小臉，盛亦棠掐了自己一把才沒笑場。

  ??嗯，小孩子有想象力是好事情，千萬不能打擊他。

  ??紀思舟轉過頭，酷酷地拜托房管家帶妹妹下去吃零食。

  ??至於他是擔心妹妹不能拿到第一名的小紅花才故意把兔子做成醜八怪這種事，才不能當著她的麵說出來。

  ??妹妹會哭的。

  ??“我今天去看爸爸了。”

  ??脆生生的童聲直擊心房，盛亦棠下意識屏了呼吸。

  ??“我告訴爸爸，媽媽為了養我們去了北城，爸爸舍不得媽媽辛苦，肯定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舍不得。

  ??這是今天，她第二次聽到這幾個字。

  ??“小舟。”

  ??盛亦棠伸出手，很想去捏一捏他的小臉，“謝謝你。”

  ??來自孩子的安慰，最溫暖，也最有效。

  ??鏡頭將小家夥的關心悉數傳達，那雙黑燦燦的眸子裏，還帶著一點點擔憂。

  ??“媽媽。”

  ??他直直看過來，問得小聲而堅定，“我們，都是在為了這個家在努力，對嗎？”

  ??老師說過，隻要努力，就一定會好的結局。

  ??他要再努力一點啊，才能讓爸爸早點醒過來，才能讓媽媽快點回到他身邊。窗外，連星光都變得格外粲然。

  ??盛亦棠忍住眼眶裏的酸澀，重重地點了點頭。

  ??“沒錯，為了我們的家，媽媽和小舟都要努力！”

  ??掛了電話，她先去洗了把臉。

  ??鏡子裏的女人容顏依舊，眉宇間卻多了一抹憔悴。

  ??冰涼的水珠順著脖頸流進胸口，激起瑟縮的戰栗。

  ??盛亦棠用力拍著臉頰，努力咧開嘴角。

  ??“打起精神來！”

  ??早點解決這裏的糟亂，早點回家陪娃！

  ??酒店的台燈光線昏黃，女人卻渾然不在意，一看就是兩個多小時。

  ??叩叩——

  ??是姚恬來送宵夜。

  ??“這麽晚還在看資料？”

  ??姚恬隨手抽出來，有些納悶，“奇安？你怎麽突然對它感興趣？”

  ??盛亦棠抻了個懶腰，活動著酸脹的肩膀。

  ??“好奇。”

  ??好奇？

  ??奇安是紀氏用了六七年的施工方，可以說是知根知底，有什麽值得好奇的？

  ??“喏， 你看這兒。”

  ??盛亦棠指給她看。

  ??“這是我從門戶網站py下來的奇安的經營信息，過去三年，它每年七月份的利潤都增加20%以上，這太不正常了。”

  ??在這個圈子，絕大多數的招標項目都是在一月份完成，俗稱開門紅。

  ??而招標完成後，就是中標單位選擇施工方，簽合同、付定金，這個時間通常不會超過兩個月。

  ??頭三個月過去後，就進入行業淡季，就算是有項目蹦出來，它的漲幅也絕對支撐不了奇安這種規模的公司環比增加20%。

  ??更何況是連續三年。

  ??“的確不正常。”

  ??姚恬反複核對了數據，擰眉道，“明天我去打聽一下，看看是不是有特殊情況。”

  ??“好。”盛亦棠叮囑，“別讓趙立誌察覺。”

  ??“放心。”

  ??姚恬在第二天午飯時就有了反饋。

  ??酒店餐廳，盛亦棠看著坐在不遠處的兩個男人，戴上耳機。

  ??“喂。”

  ??“盛總，我查到奇安的問題了。”

  ??“是什麽？”

  ??“從3年前開始，每年6月，它都會與一家叫‘田螺建材’的建材商簽訂采購合同，出售大批原料。”

  ??田螺。

  ??盛亦棠回憶片刻，確定自己從未聽說過這家廠子。

  ??“每年隻簽這一份合同嗎？出售的原料大體有多少？”

  ??姚恬佩服她的敏銳。

  ??“每年一份，原料的數量是......上一年剩下的所有。”

  ??午間暖陽，陽光在餐碟上斑駁跳躍。

  ??盛亦棠抬起頭，目光看向斜對麵侃侃而談的趙立誌，無聲彎了彎嘴角。

  ??上一年的，所有啊。

  ??“繼續查，看看這顆田螺背後，到底是誰在操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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