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慘痛的記憶如斧鑿刀刻版記憶猶新，令我久久難以忘懷，每每想起，都會感到心痛難耐。

  言歸正傳。

  裁縫大師見老帕奇來了，瞅了瞅他，又瞅了瞅我，疑惑道：“你倆認識？”

  “豈止認識”老帕奇笑嗬嗬拍拍我的背：“這小子是我侄女婿。”

  裁縫大師麵色難看的點了點頭，半晌，沉聲道：“就算是你侄女婿，我也同樣不能容忍這種侮辱！”

  說著，他一把把敞開的包袱推到剛剛坐在高腳椅上的老帕奇麵前，憤然道：“你看看你侄女婿做的好事！一堆垃圾！垃圾！他竟然拿著一堆沒用的廢料，找我這個裁縫大師縫製工藝品！”

  裁縫大師瘦削的身體不斷隨著劇烈的喘息而顫動，他是真被氣壞了。

  誰料，老帕奇竟然麵不改色，甚至嗬嗬笑出聲來。

  就在裁縫大師勃然大怒，即將出口成髒的時候，老帕奇擺擺手，悠悠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裁縫大師麵色陰沉，半張的嘴抖了抖，又狠狠閉合，接著重重呼了口惡氣。

  老帕奇瞥了我眼，笑著搖搖頭，道：“你覺得他拿著這堆邊角布料過來找你縫製東西就是侮辱你啦？非也，非也，你是不知道，這小子曾經拿著一塊廢鐵條，當成太刀讓我修補，我當時的反應，比你可激烈多了，差點氣犯病了。”

  他深吸口氣，又道：“不過啊，慢慢的，通過接觸，我大概明白了，這小子並沒有什麽惡意，他隻是不了解咱們這些工匠的榮耀，又或者說，其實在他的認知裏，咱們的能力遠比實際擁有的能力更強上十倍百倍。”

  說著，老帕奇拿起一塊巴掌大小的蛇皮，喃喃道：“我當初可不具備把一把廢鐵片子修複到煥然一新的能力，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把這兜邊角料製作成藝術品的能力，還是說也和我當年一樣？”

  裁縫大師麵色微紅，他哼了一聲，從包袱裏拿出一塊同樣是巴掌大小的蛇皮，揉搓一會兒，驕傲道：“我當然能做到！”

  我連忙借坡下驢，把包袱往前一推，陪著笑臉，道：“那就拜托大師了，您放心，價錢好說。”

  說著，我又從兜裏摸出一張清單，上麵的字跡較為潦草：“這上麵寫著的，都是我向您訂製的購物清單，至於餘下來的其他蛇皮，您就隨便做些工藝品吧，屆時我全部收購。”

  接過清單，裁縫大師細細打量片刻，沉聲道：“錢就算了，我要龍皮。”

  “......一巴掌那麽大的？”

  “你覺得老夫的縫紉技術隻值一巴掌大小的龍皮？”

  “那......兩巴掌？”

  “長寬至少一米！”

  裁縫大師不容置疑道。

  我想了想，一臉頹喪的起身，走到櫃台前，默默的收拾起包袱來。

  “小毅，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等裁縫大師出口，老帕奇率先問道。

  “收拾東西，找別家去”我語氣低落道。

  “找別家？為什麽啊？”老帕奇疑惑道：“這兒可是月光城最好的裁縫鋪子！”

  “那也不值一米見方龍皮的價值啊！”我無奈道：“再說龍皮是那麽好弄到的嗎？不但屠龍的時候費了我好大力氣，說服巨龍，讓我把龍的屍體帶走同樣費了我好大力氣，這其中還得擔著被巨龍視作敵人的風險......哎，千言萬語就是那麽一句‘寶寶心裏苦，寶寶隻是不說出來’。”

  一邊聲情並茂的編故事，一邊使勁兒擠出幾滴眼淚，並用力揉了揉眼睛，故意製作出剛剛哭過的假象。

  好在我演技在線，又故意做出一副悲痛欲絕，不堪回首的慘痛模樣，瞬間勾起了老帕奇的同情心。

  老帕奇抹抹眼角，長歎一聲，道：“人家孩子多不容易，你就不能降低標準，給他一點實惠？”

  隨後，他又指了指頭頂的龍皮手套，道：“人家孩子送你製造這雙手套的龍皮時，可沒收過你一分錢吧？”

  裁縫大師老臉通紅，尷尬的咳了幾聲，道：“也罷，就當做還他人情了，這個忙，我幫了。”

  老帕奇連忙走過來，把我撤了回去。

  將包袱重新放到櫃台上，裁縫大師翻弄著殘破的精英角蛇皮，沉默半晌，道：“兩張巴掌大小的龍皮，不能再少了，這是底線。”

  “這......”老帕奇責怪的瞥了裁縫大師一眼，又轉過頭，有些擔憂的瞅了我眼。

  我神色為難，沉默數秒，最後微微頷首。

  這單生意，總算做成了。

  回去的路上，老帕奇道：“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呢，畢竟龍皮那麽珍貴。”

  “珍貴是真的，但我之前說的龍族對我有敵視的風險，卻是假的”抹了抹眼角的淚痕，我嘴角勾起，微笑道：“龍族與我相交莫逆，除了龍族之王的皮以外，任何一張皮，隻要我強烈想要，都能弄到手。”

  “謔呀？你竟連我都敢騙？”老帕奇惱羞成怒：“虧得我剛才還幫你說話......”

  我搖搖頭，道：“叔叔別急，您聽我解釋。”

  老帕奇橫眉立目，道：“你解釋吧。”

  “是。”

  隨後，我把裝模作樣的原因告訴了他。

  其實我的想法是這樣的，無論人族，獸族，矮人族，地精族，精靈族，又或者妖精族，其實都有貪念與私心。

  這是這其中，地精族比較坦誠，從不遮掩自己的貪念罷了。

  想要的，他們會全力索要，渴望的，他們會竭力爭取，這看起來是貪欲戰勝理智的表現，實則卻是真性情。

  正因為如此，我對在外界風評很差的地精一族，抱有更加真摯的友情。

  這種真摯的友情，同樣也體現在性情直爽的矮人身上。

  而其他種族，尤其是商人，則讓我好感倍降。

  他們不會考慮如何爭取，而是考慮如何榨取，用手段，用條件，把他們想要的東西換取過來。

  雖然這種行為得到的結果，看似與努力爭取得來的結果一致，但所能預見的未來，卻截然不同。

  努力爭取而來的，他們會感覺到充實的幸福，並且能夠做到適可而止，因為他們很清楚，將來在需要的時候，他們依舊可以通過努力再次獲取，就如曾經做到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