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克雷格，也是你們口中的‘霍查’，說白了，同一個人。”克雷格看向半靠在牆上的影子，眼神晦暗不明，口中語氣淡漠，機械一般地稱述著這件事實。

  ??克雷格......

  ??影子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這三個字太熟悉了，可就是想不出來。

  ??狄航撐著身子，走到影子身邊，手裏的軍刺依舊沒有放下，舉著武器擋在影子和克雷格中間。

  ??他看了眼克雷格放在椅子上的東西，眼睛危險地眯起：“那是什麽？”說著，指了指椅子上的箱子。

  ??克雷格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開口：“炸藥。”語氣平淡的像在談論今天早上吃了什麽似的，沒有任何慌張。

  ??這話一出，兩人瞳孔驟縮！看向了克雷格的目光又多了分警惕。

  ??看他把箱子裏放在椅子上的份量來看，應該是一整箱的炸藥，實打實的量！

  ??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一箱東西能把這整棟樓都夷為平地！

  ??狄航下意識後退幾步，對著克雷格，手裏握著的軍刺忍不住顫抖。

  ??影子喉結滾動咽了口口水，沉聲問道：“同行？還是受人指使？”

  ??克雷格看向下意識後退的狄航，有些眼中充滿探究。

  ??他伸手拿了塊布料：“為洛希來的。”擦拭幾下手中沾血的匕首，將刀刃擦幹淨後，隨意扔到地上。

  ??這兩個字再次在兩人耳邊響起，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狄航麵露凶光，看著克雷格那雙眼睛，幾乎跟狼一樣要把他生吞活剝了。

  ??削瘦的身板大大小小的傷口，臉頰上也被劃開道口子，染紅了一身白襯衫。

  ??克雷格看著他，桃花眼眯起，太像了，這朵年幼的白玫瑰被鮮紅沾染，他幾乎能看出狄航身上洛希的身影……

  ??他們兩個究竟……

  ??克雷格緩步走向二人身邊，踩過黑麵大漢的屍體，如履平地，彎下腰來看向癱坐在地上的影子，目光冷漠，盯著他的眼睛，想要看出個究竟。

  ??後者被他看的莫名其妙，長眉一挑，故作輕鬆的開口：“我對男的沒興趣……”他掙紮著想站起來，沒想到扯動背後傷口，自己隻是微微一動就被疼得齜牙咧嘴。

  ??“不用想著說這些話膈應我，我們認識的。”克雷格不屑一笑，眼睛彎彎，看向影子的目光充滿譏諷。

  ??影子跟狄航聽了這話，具是一愣，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狄航看著克雷格，有默默瞥了眼身後的影子，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麽。

  ??影子撐著眼皮，努力看清克雷格那張臉，還有“克雷格”這三個字，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克雷格見他那副迷茫的樣子，繼續說下去：“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大家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不過是掙紮幾番祈求自己能活得長久一些……”

  ??話音未落，影子眉頭緊皺，對上他的視線，那雙眼睛真的太熟悉了！

  ??水光瀲灩的桃花眼，別人的桃花眼含情脈脈狡黠好看，他的桃花眼冰冷疏離沒有情感，沉重又悲傷……

  ??影子忍著背後的傷痛，額上冒著冷汗：“抱歉，我沒有印象。”

  ??克雷格眼眸一沉，內心五味雜陳：“沒事，反正大家都活不久……”

  ??他看了眼椅子上的那箱炸藥，目光黯淡。

  ??狄航一個箭步衝上去，試圖把炸藥箱子扔出門外，卻被克雷格攔下！

  ??“你做什麽！”狄航怒罵道：“大家都不想死！沒人想跟你一起下地獄！放開我！”

  ??狄航掙紮著企圖從他手裏掙脫出來，箱子掉落在地上，把扣子摔開，炸藥包從箱子裏滾落。

  ??上麵的倒計時正閃著紅光……

  ??**

  ??不遠處，一棟高樓大廈上，一位身著白西裝的男子正喝著紅酒，百無聊賴地觀望著一棟出租屋發生的一切。

  ??屋頂人來人往，鮮血順著屋簷流下來，血水連成串，跟下雨似的，陽台門口兩個倒地的蒙麵大漢，身上血呼啦差，死的不能再死……

  ??洛希的背影修長挺拔，氣質儀態絕佳，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晃著紅酒，金絲眼鏡眶下的眼睛充滿勢在必得。

  ??所有的事情，都順著他的計劃進行。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秒針滑過十二的瞬間。

  ??“轟————”

  ??他對麵的出租屋發生劇烈爆炸！大火燒灼著周遭一切，毫無止盡地利用收尾的空氣助燃，一時間，那塊地方被黑色濃煙包裹。

  ??屋頂上相互廝殺的賞金獵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火焰吞噬殆盡，在上麵踩踏翻滾，妄圖熄滅身上燒灼的烈火，撕心裂肺的慘叫不絕於耳。

  ??附近的居民，死的死，逃的逃，帶著屋裏最值錢的東西連滾帶爬尖叫著四處逃竄。

  ??洛希漆黑的瞳孔裏倒映出滿天火光，通紅，把人的麵容照的發紅發亮。

  ??薄唇滿意地勾起，對著身後的人吩咐道：“開車，回家。”

  ??說完，轉身離開。

  ??**

  ??黑市裏對影子和狄航的懸賞令被那些個賞金獵人爭奪撕扯地碎裂不堪，他們四處找尋剩餘的榜單碎片，那幾天，整個黑市都不太平。

  ??四天後

  ??影子再次醒來，緩緩睜開眼睛，陌生的環境在他眼裏模糊不堪，窗外燦爛的陽光刺的他睜不開眼睛，隻能眯著，腦袋疼得厲害，尤其是後腦勺，跟裂開了一樣。

  ??身上被綁滿了繃帶，手腳動彈不得，背後火辣辣的疼，他躺在床上，瞥了眼自己的手臂，依稀能看得到自己燒傷的肌膚。

  ??張了張口，試圖說話，沙啞幹燥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反倒是被自己嗆到，一股子煙熏味直充鼻腔，嗆得人眼睛發紅，他咳了幾聲，胸腔上下震動，疼得幾乎要昏過去。

  ??那會兒不是爆炸了嗎？怎麽自己還活著？狄航呢？

  ??影子勉強緩了口氣，回過神來，轉動眼珠，仔細觀察這裏的陌生環境，心裏發沉。

  ??房間裏的裝修富麗堂皇，窗框都是奢侈的鏤空雕花，窗簾和地毯精美細致，茶幾杯具擺放的井井有條，放眼望去，對麵就是書櫃，與狄卡的書櫃大同小異，都是嵌在牆上，兩邊裝飾著幾根雕刻著玫瑰花的白蠟燭，火焰跳動，似在燃燒嬌嫩的花瓣。

  ??這裏……

  ??影子緩過神，身上的武器早就不知去向，身邊空空如也，一樣能防身的也沒有，不過就他現在這副樣子，就算有武器傍身，也揮不動刀了，他自嘲的笑了笑。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兩道身影走進房間裏，影子昏昏沉沉的，勉強能看清著這兩人的模樣，一個穿著白大褂，一個穿著白襯衫。

  ??穿白大褂的那個不認識，但是那個穿白襯衫的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會忘，他化成灰都記得……

  ??洛希！

  ??在看到他的瞬間，影子真想坐起來給他一拳！

  ??他咳了幾聲，虛弱的呼吸在他口鼻間徘徊：“我怎麽……會在這裏？”

  ??洛希推了把鼻梁上的眼鏡，笑得彬彬有禮，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他做過的凶殘之事：“你家發生爆炸，我剛好路過救了你。”

  ??話音剛落，惹得影子一聲冷哼，反問道：“搞得好像……那起爆炸不是……不是你幹的一樣……”

  ??他聲音及其微弱，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他說的內容。

  ??洛希隻是淡淡一笑：“是我幹的，但人也是我救的，怎麽說我現在也是的你救命恩人，我勸你態度放尊重點兒。”說著，朝後麵一揮手。

  ??在他身後站的畢恭畢敬的醫生，挎著醫藥箱走到床前，他戴著口罩，看不清什麽臉色。

  ??“你幹什麽！”影子瞬間警惕起來，瞪著靠近自己的醫生，厲聲嗬斥，但嗓子被煙熏的沙啞，沒有任何殺傷力。

  ??洛希靠在床尾，一隻手支著頭，看著床上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給你換藥。”

  ??說完，便走向一旁桌子旁背對著他坐下，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地喝茶。

  ??“對了，”洛希抿了抿茶水，想起來什麽似的：“那孩子在你隔壁，情況不比你好，鄙人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有時間去看看他吧。”說完，麵色認真地點了點頭，抿著嘴。

  ??嗯，確實很有人道主義精神。

  ??影子聽著他的話，躺在床上不再掙紮，任由醫生給他換藥。

  ??現在這情況，就算反抗也反抗不了，這副破敗的身子，直接跟他硬剛，不是找死呢嘛？

  ??還有狄航，這玩意兒長大之後真他媽陰！

  ??“……克雷格呢？”手臂被醫生抬起來，拆了繃帶換藥，藥箱裏的醫用酒精打開之後一股乙醚揮發的味道。

  ??影子看向坐在椅子上品茗的貴公子，沙啞著嗓子問了句。這聲音真是聽的人火冒！嘶嘶啦啦跟聲帶裂了一樣，被沙子碾過都沒這樣難聽的！

  ??洛希起身，端著茶杯走到影子的床頭櫃前，放下：“沒有克雷格了，現在隻有霍查，還有一個不認識的……”

  ??“什麽意思？”影子被他說的莫名其妙。

  ??洛希長眉一挑，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不知道？他有人格分裂，你們小時候不熟嗎？”

  ??影子心中一緊，腦海中斷裂的記憶好像在這一瞬間被連接起來！

  ??小時候……

  ??“都是一個組織訓練出來的，你跟左一把你們老大端了之後，克雷格趁亂逃出來，安定下來之後讓主人格當作家了。”洛希言簡意賅：“我跟他談了個交易，爆炸之後，我保證霍查的人生安全，他去死。”

  ??影子看他不鹹不淡地說著，一瞬間心裏頭有些窒息。

  ??怪不得“克雷格”這三個字那麽耳熟，他的用匕首的殺人手法那麽熟悉，那幾個動作，還是小時候自己教給他的，自己教他用匕首，左一教他用左輪……

  ??都想起來了……

  ??影子不可置信地望著洛希，怪不得他那會兒說什麽“砧板上的魚肉”“大家都要死”……之類的話，原來……

  ??洛希長眉一挑：“別這麽看著我，他自願的。”轉身搬了把雕花木椅，坐在他床邊，翹著二郎腿，手裏端著茶盞：“有得必有失，隻是筆交易而已。”抿了抿茶水，聳了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

  ??醫生把膏藥敷在影子燒傷的手臂上，血肉模糊的肌膚接觸到冰涼的藥膏，裏麵的成分刺激著他此刻對疼痛敏感脆弱的神經，“嘶————”，痛的他倒吸一口涼氣，幾乎兩眼一翻撅過去。

  ??洛希淡淡瞥了眼床上將近半殘的人，沒再說什麽。

  ??影子的眼神一瞬間黯淡下去，帶著懊惱，後悔和不甘，最後索性閉上眼。

  ??身上的痛覺被無限放大，灼傷的皮膚在醫生剪開繃帶的時候，甚至能聞到一股淡淡地焦味。

  ??狄航和克雷格是不是也是這樣……

  ??不，應該是霍查……

  ??小時候的記憶他依舊記不起來，隻是隱隱記得有一個特別愛哭的同齡人，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在大火之中葬身的克雷格。

  ??影子閉著眼，感受身體上的疼痛，好像這樣就能讓心裏舒服些：“霍查……他在哪兒？”

  ??這兩個字，當真拗口！

  ??洛希咽了口茶水，全稱頭也沒抬，專注著杯盞裏的茶水：“一樓最右邊那間，下樓右轉一直走就是。”

  ??“哦對了，說起來，我要的東西找到了嗎？”洛希抬眼，看了看影子，語氣中充滿探究。

  ??後者長舒口氣，像是要把身上的汙濁之氣盡數排出來似的：“去問狄航，我不知道。”

  ??“那你那位同伴……？”洛希拉長語調。

  ??“閉嘴！”影子剜了他一眼。

  ??這畜牲居然還敢提！要不是他搞出那個古戈爾，左一怎麽會心血來潮慫恿自己去約克鎮，現在待在那兒回不來！他丫的居然還敢提？！

  ??見他這副樣子，始作俑者好心情地歪頭衝他笑了一下：“不過是各取所需，左一去約克鎮的目的本就不單純，衝我吼也沒用。”

  ??這時，醫生幫他手臂敷好藥重新纏上繃帶，準備另一隻手臂的換藥，洛希雙手一撐站起身來，隨意擺了擺手：“好好養著，我先走了，宅子外麵裝了監控，你們逃不出去的，至少這段時間站起來都能要你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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