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查表麵上看似平靜，實則心裏慌的不行，腿肚子直打哆嗦，麵前的人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霍查雙手捧著麵前的杯盞，一下一下轉著杯子。

  ??微不可見地咽了口口水：“有事嗎......”

  ??洛希將唇邊的杯盞緩緩放下，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傷怎麽樣了？”他看著對麵瑟瑟發抖的人，冰冷的聲線把霍查裹緊拉進冰窖。

  ??惡魔和他的笑被安靜藏好，陽光落幕，夜晚出鞘。一舉一動帶著肆意張揚，致命的威脅再次將霍查席卷。

  ??霍查的心髒即將跳出胸膛，耳膜中隻有心髒“咚咚”跳動的聲音：“醫生說要好好靜養......”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趕緊放自己回去！

  ??當然他知道，這隻是美好的幻想。

  ??洛希了然地點點頭，張著嘴巴作恍然大悟狀，又話鋒一轉：“那天晚上我說的話，還記得嗎？”

  ??霍查一愣，腦海中回想起自己被打暈前最後看到的景象。他在陽台上舞著軍刺，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神情專注，像是撒旦入侵人間，一舉一動都是高貴優雅又滿含殺伐。

  ??他點了點頭，但洛希的眼睛並沒有就此放過霍查，冰冷的眼眸像漫步在冰天雪地裏的孤狼，虎視眈眈的眼睛看向獵物，散發著誌在必得的光芒。

  ??霍查不敢看他，下意識把頭低下去，像隻鴕鳥一樣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將頭埋進土裏，典型的自欺欺人，“掩耳盜鈴”。

  ??“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麽樣？”洛希森冷的聲音又在霍查耳邊響起。

  ??話是這麽說，但是霍查卻沒從他語氣中發掘任何帶有商量意味的態度，反倒是像即將要上斷頭台的人給他下的最後通牒。隻是一個通知。

  ??霍查問：“什麽？”

  ??“你在我這裏養傷，相應的，也要付我點報酬。”洛希故意賣了賣關子，語氣上調，音尾拉長。

  ??“我沒錢......”

  ??洛希搖了搖頭，駕著二郎腿，雙手交叉慵懶隨意的搭在膝蓋上：“不要錢，我要你書的下文。”

  ??果然......

  ??霍查磨了磨後槽牙，還是逃不過......

  ??“我那本書真的好似即興寫出來的，沒有預兆，真的！”霍查突然大聲說話，怒視著對麵冰冷又雲淡風輕的人，他受不了了！

  ??霍查推開麵前的茶盞，猛的站起來，但右小腿上剛骨折掰正的地方猛的作痛，一瞬間泄了力氣，又重新落回凳子上。

  ??帶著水汽的桃花眼怒視洛希，咬著牙，橫眉倒豎，手臂上的牆上透過紗布又開始流出血來。

  ??盡管如此，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就像在外麵的時候一樣，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場生死存亡的爆炸，流落街頭的時候依舊被流浪漢撿回洛宅，整個黑市的人都知道，自己被洛希盯上了，所有人都想著如何討好巴結這個新上任的掌權者，自己這麽大一塊香餑餑，任誰都不會放過。

  ??他利用自己把外麵的餘孽清理完之後，又要開始從自己嘴巴裏撬出根本不存在的故事下文，簡直荒唐！

  ??“冷靜點，最起碼在我這裏還能好好靜養上一段日子，”洛希擺了擺手，示意他安靜一下：“出去了就是整個黑市的人追著你跑，希望你考慮清楚。”

  ??霍查當然知道離開這裏意味著什麽。

  ??“與其說是交易，不如說是合作，而且對合作雙方百利而無一害，尤其是對你。”洛希又加了句。

  ??後者冷眼瞥了他一眼，不可否認，現在對他霍查來說，留在洛宅事最好的選擇。現在隻怕是重回他那個小房子裏寫稿子，也不會有出版社要他，反倒還會惹來一身禍患。

  ??“......”霍查努力平息一下自己滔天的怒火，深吸了口氣，包了紗布的地方血流不止，看著有些疼，這場麵，又深深刺痛了眼睛，像是催著霍查在做決定。

  ??洛希伸手將準備好的合同擺在桌麵上，一把推到霍查麵前，敲了敲桌子：“沒問題的話就簽了吧。”說著，又把手裏的鋼筆放在合同書上。

  ??十指交叉撐著頭看向對麵的小作家。

  ??霍查最終還是妥協的拿起顫抖的鋼筆，仔細翻閱了上麵的條約，在右下角的空白處寫下自己的名字。

  ??合同上無非就是讓霍查暫時留在洛宅，洛希會提供最好的醫生和住宿環境，相應的，霍查也要將之後的故事，一字不落地寫出來，沒有時間限製，但是必須要將故事完結。

  ??洛希見他將自己的名字寫上去，眼中露出滿意神色。

  ??“識時務者為俊傑！”洛希看著霍查，感歎了句，又對著他點了點頭。

  ??霍查將鋼筆重重砸在桌上，麵色冷漠。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你先回去好好養著，我過幾天就派人把紙和筆送過去。”說完，便起身離開。

  ??給霍查隻留下一個背影，寬鬆的大衣披在他身上，背脊削瘦，感覺風一吹就能倒，但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堅毅鏗鏘，饒誰都不容忽視。

  ??“……”霍查垂著頭，沒有說話，麵前的空椅子早就沒了洛希的身影。

  ??該死！

  ??這時，窗邊又出來一個黑衣人，對著發愣的霍查說：“洛少爺讓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霍查轉過頭，麵色發沉：“哦，好。”

  ??說著，扶著牆站起身來，右小腿斷裂的痛覺再次刺激著霍查這幾天脆弱的神經，“嘶————”他疼得額上都是冷汗，背後早就被汗水浸濕。

  ??那個黑衣人見他出來，虛弱的樣子恍若未見，隻是領著他往前走，霍查一路跟著他往上走。

  ??樓梯扶手上都是玫瑰雕花，鏤空的設計在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中顯得美麗，恍惚間像是看到玫瑰藤蔓纏繞上霍查的手指，一圈一圈緊緊纏繞，刺進血肉裏，吸取他的滾燙血液作為自身成長的養料。

  ??一路上，他看到許多壁畫，一男一女都是同一人。

  ??畫上的一男一女子在城堡前交換溫度，女子曼妙的身姿依偎在男人結實的胸膛前，他們緊緊相擁，角落裏的窗欞後麵的不散的霧。

  ??旁邊的畫兒，則是一雙白皙柔荑輕撫落灰的禮服，露出的半張紅唇微微張開，在呢喃低訴著什麽，紅黑禮服高貴大氣，一針一線都透著威嚴冷漠。

  ??還有一幅，昏暗的光線，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過小窗打在床頭，床下被拖出一個打開的箱子，冰冷堅硬的盔甲上暗藏細微浮雕。

  ??“到了。”黑衣人冰冷的聲音在前麵響起。

  ??霍查停下腳步，看著麵前為他打開的房門，裏麵高級華麗的家具讓他微微愣神，入眼就是一個巨大的刷著白漆的桌子，上麵雕花的裝飾讓人入迷，上麵擺著的參差不齊又帶著極致的美感白蠟燭台，跳動的火焰宛如嫋娜的美女蛇，帶著致命的誘惑。

  ??黑衣人將他請進去之後，便恭敬退出去，順便將門帶上。

  ??霍查見桌上擺著一把鑰匙，上麵依舊帶著玫瑰花的裝飾，順著鑰匙柄垂下來，倒是很符合洛希的品味，有種複古的韻味，很好看。

  ??霍查繼續往裏，打開右手邊的門，裏麵是休息的房間，寬敞明亮。

  ??床上的被褥帶著奢華的質感，昂貴的讓人不敢觸碰，霍查覺得自己的手指光是碰上去就會弄髒這床死貴死貴的被子。

  ??窗簾半開，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在地上打出精美模糊的窗框。

  ??霍查扶著牆看著這一室華貴，歎了口氣，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好一會兒直到小腿骨折處叫囂著疼痛，才將他喚回神，他咬了咬牙，往床那處走去，一伸手將被子掀了個徹底！

  ??他摸了摸絲滑的床單，手感不錯。

  ??順勢躺下，就在手臂上的紗布已經被血浸透，稍微一擠就能流下血來，已經有一道小小的血痕順著手臂線條滑下……

  ??將傷痕累累的小腿搬到床上，把被子枕頭堆在床尾，將小腿架上去上去，鬆軟的又適宜的高度慢慢緩解了他的疼痛。

  ??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喘了口氣，後槽牙咬的死死的，看了眼手臂，皺了皺眉，正想著怎麽解決手臂上沾滿血的紗布。

  ??“吱呀————”

  ??門口傳來一聲聲響。

  ??霍查一驚，隨後想著自己都跟洛希簽了協議的，應該沒人會沒有眼力見兒的特地跑來為難自己，更何況，這裏是洛宅，要是有人敢跑來這裏找他挑釁，這就更不可能了。

  ??這麽想著，便放鬆警惕。

  ??果然，來人是那個醫生，他依舊戴著口罩，一身白大褂，斜挎著醫藥箱，眼睛裏沒有任何光亮，感覺就是機械式的看病治療。

  ??“又見麵了。”霍查見到來人之後，不鹹不淡地說了句。

  ??醫生微微點了點頭，指了指他床沿：“不介意吧。”

  ??他想坐下來，方便給他換藥。

  ??霍查無所謂地說了句：“當然，你隨意。”

  ??醫生見得到同意，便直接往他方向走去，還是很有分寸地坐在了床邊的一塊小小地方。

  ??打開藥箱，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撲麵而來，霍查下意識皺了皺眉，還是將包著紗布的手臂伸過去，把頭扭過去，不看這個對他來說血淋淋的場麵。

  ??下一秒，傷口處傳來冰冷堅硬的金屬觸感，傷口的紗布被剪開，接觸空氣的瞬間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出來，又是一塊濕潤冰冷清涼的軟狀物按上來。

  ??“嘶————輕點兒！”霍查疼得沒忍住叫起來。

  ??酒精棉花，消毒的！直接往傷口上按，疼得他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暈過去。

  ??醫生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忍著點。”

  ??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麽安慰自己的話，不過這句話應該在霍查的意料之內。

  ??話音剛落，霍查很清楚的感覺到傷口處的力道開始逐漸重起來：“啊啊————”

  ??下一秒，在霍查的尖叫餘音裏，夾著酒精棉花的鑷子鬆開，伸手從藥箱裏拿出瓶白色包裝的藥，擰開，抓著霍查疼得往後縮的手臂，將粉末狀的白色顆粒倒上去……

  ??“嘶————這是什麽？”霍查疼得直吸冷氣，麵色發白，桃花眼裏盡是生理鹽水。

  ??“止疼止血的。”醫生繼續說著。

  ??霍查嘴唇咬的沒有血色：“止疼？真的？”他眼眶濕潤，看著麵前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等待一個解釋。

  ??止血倒是止得很快，但是疼就不好說了……

  ??霍查看著那條血流不止的手臂又回到之前綁著幹淨紗布的樣子，疼痛漸漸減下去，消毒水的味道也開始不顯得那樣刺鼻，反倒有些好聞，至少有個醫生在身邊很安心。他這樣想著。

  ??傷口被重新包紮了一遍，血也止住了，醫生把帶血的紗布整理幹淨放進藥箱，又把一版藥放在床頭櫃上。

  ??眼睛看向雙眼輕闔的霍查：“一天三次，一次兩顆，不要空腹吃。”看了看他抬高的腿，上麵的烏黑青紫太過顯眼：“可以的話，盡量早起吃早飯。”

  ??說完，站起身來收拾東西。霍查見他要走，不禁開口叫住他：“等等！”

  ??醫生動作一頓，轉過頭來：“還有什麽事嗎？”

  ??霍查下意識摸了摸鼻子：“你幫洛希做事多久了？”動作雖然心虛沒底氣，但是目光卻緊緊盯著他，迫切等著他的答案。

  ??醫生一愣，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他頓了一會兒，冷聲開口：“算上今天，剛滿一個星期。”

  ??這會換成霍查震驚。

  ??這麽短！

  ??“那你為什麽會幫他做事啊？”霍查拉住他的白大褂，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小白兔笑容，好看的桃花眼帶著水光微微彎起：“就當陪我解解悶兒，嘮會兒磕兒唄。”

  ??醫生皺了皺眉，看了眼衣服上抓著的手，一瞬間不知道是該把他甩下去還是任由他這麽拽著。

  ??“……”他歎了口氣，眼神看著霍查，帶著濃濃探究。

  ??放下藥箱，又重新坐回床邊，看著霍查等著他的下文。

  ??“工資多，就來了。”醫生回答。

  ??霍查故作了解地點了下頭：“那你想在這裏給他當多久的打工仔啊？”

  ??醫生一皺眉，還是耐心回答道：“能買房了就走。”

  ??“那……”霍查還想繼續問。

  ??奈何醫生看了看表，口罩上方的眼睛嚴肅至極：“霍查先生，我要回去向洛希少爺回複您這裏的情況，有空的話，還是下次再聊吧。”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