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法師？”葉承驚異間脫口而出道。

  ??門口那僧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正是道衍和尚姚廣孝。

  ??葉承與鍾晴沒有想到位極人臣的道衍法師竟然突然前來，都頗為意外。

  ??這時隻見道衍緩緩走到了葉承身邊，打個稽首道：“貧僧特來少俠處討一碗茶喝，不知可否？”

  ??葉承聽罷連忙施禮道：“法師說哪裏話，沒能遠迎已經是在下的不對了，奉茶更是分內之事，快請進屋。”

  ??道衍笑道：“你是江湖中人，貧僧也算是個江湖中人，今日咱們就不以朝堂之稱謂了，就以江湖中人之稱謂可否？”

  ??葉承恭敬道：“那如何使得？”

  ??“使得，非常使得，貧僧虛活多年，就大言不慚稱個前輩吧，葉少俠意下如何？”道衍道。

  ??葉承雖然與道衍見過幾次麵了，但是如此近距離的對話還是頭次，沒想到赫赫有名的黑衣宰相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真是出於意料之外，也讓葉承十分欽佩。

  ??等進屋落座之後，鍾晴不等葉承動手，去給兩人沏了茶。道衍趁著這點時間打量了一下葉承的房屋，但見一切用度擺設都是歸歸整整，在麵前的八角桌上還放著一個封存的小盒子，上麵用毛筆寫著珠寶金銀四個大字。

  ??道衍再看看門口的包袱，不用多問就知道了是何情況，不由得首年須髯稱讚道：“少俠這是要學關雲長掛印封金啊？真是難能可貴！”

  ??葉承臉上一紅，不由笑道：“法師......不，前輩，您這樣說可就折煞晚輩了，這些東西本來就非葉承所有，葉承要離去當然需物歸原主了。”

  ??“唉，這個朝廷中，有多少人視朝廷、國家之物如同幾物，隨意取用，毫無廉恥之心，沒想到葉少俠如此年紀輕輕的江湖遊俠，竟然做事如此光明磊落，若是讓那些大臣知道了，豈不是要羞煞他們？”道衍歎了口氣道。

  ??葉承連稱不敢。這時道衍轉向鍾晴，看她正站在自己的對麵，於是笑道：“鍾姑娘不必拘泥，一同就坐就是，貧僧正好有話對二位說明。”

  ??鍾晴也不客氣，一邊笑著一邊坐了下來：“晴兒本想你們二位談事，我先回避呢，既然前輩都這樣說了，那我也就冒昧坐下一起聽聽了。”

  ??道衍笑道：“四殿下，您能找到鍾姑娘這樣冰雪聰明，善解人意的姑娘，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啊。”

  ??“四殿下？”葉承心中暗念，不由得身子一震，一旁的鍾晴也是大吃一驚。

  ??“前輩說的什麽，晚輩為何聽不懂？”葉承還想隱瞞道。

  ??“殿下何必再隱瞞，其實你就是當今成祖皇帝的四子，你的母親就是當年燕地商賈葉鳳天的女兒，葉秋雪。少俠說貧僧所講對也不對？”道衍緩緩喝了一口茶道。

  ??葉承沉默片刻，知道這件事肯定已經被道衍所知，在天下六俠之一的道衍法師麵前如果再行抵賴，顯得就太過幼稚了。想到此葉承嘿然一笑道：“既然前輩都已經知道，葉承也就不再隱瞞了。隻不過請前輩還是不要再叫我四殿下了，聽起來著實別扭。”

  ??道衍點點頭道：“貧僧首先提出以江湖之禮相見，卻自己犯了戒，實在是貧僧之過。那貧僧還是叫葉少俠的好，隻是不知葉少俠收拾行囊意欲何往？”

  ??“當然是離開應天，遊曆江湖。”葉承堅定道。

  ??道衍搖搖頭：“可惜，可惜。”

  ??葉承不解我呢到：“可惜什麽？”

  ??“可惜葉少俠武功不凡，少年才俊，一表人才，卻是個遇事就躲的懦夫！”道衍又喝了一口茶，輕描淡寫道。

  ??葉承一聽之下可不樂意了，心道自己長這麽大雖然也有不少人罵過自己，可說是懦夫的卻還未曾遇到，不禁問道：“前輩何意，在下不知。”

  ??“少俠，你本是葉秋雪的獨子，你母親含恨而死，你卻臨陣退怯，不能為母報仇，這是一懦；既然刺殺不成，無法慰母，就應當置身廟堂，以報父親，可你卻選擇遠走高飛，這是二懦；你空有一身才學，卻心中無半點抱負，蒼生社稷與你看來都似無關，隻想自成一統，獨善其身，這是三懦；鍾姑娘才貌雙全，佳麗難得，你不能給其榮華富貴也就罷了，還要帶著一個女孩江湖漂泊，四處為家，坑苦了姑娘，這是四懦；你師父醉太白陸離身為江湖六俠之一，與貧僧齊名，終身收了你這一個徒弟，你卻不思進取，辱沒師門，這是五懦。有次無懦，貧僧說你是懦夫，還為過嗎？”道衍和尚侃侃而談，句句穿心。

  ??葉承一邊聽著，一邊不由得冷汗直冒，就這一番話，比之道衍的武功絕學還要讓葉承生畏。

  ??短暫的沉默讓整個廳堂顯得寂靜異常，道衍自顧自地喝茶，看來並不想刻意打斷這沉默，葉承心中翻滾，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鍾晴眼見得葉承被道衍一席話說得是啞口無言，不由得替他心疼，又起了打抱不平的心，於是用她那清脆的聲音說道：“前輩不愧是得道高僧，既領著朝廷俸祿，又能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勢教訓人，真是兩不吃虧呢。”

  ??道衍並不著惱，而是撫摸著胡須看著葉承，他知道鍾晴還是太過年輕，她越是這樣為葉承出頭，葉承就會越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話說的有道理，也就會愈發覺得辜負了鍾晴這樣一個如此好的女孩。這樣一來，正中自己下懷。

  ??果然但見葉承咳嗽了一聲，終於按捺不住道：“晚輩曾聽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前輩此次前來，想必絕對不是為了僅僅痛罵我一頓的，既然前輩說了，那就必定有良策明路教我，晚輩在此懇請前輩不吝賜教，必當洗耳恭聽。”

  ??道衍微微一笑道：“指路並不難，難就難在行路之人是否願意去走那條路了。”

  ??“好不麻煩囉嗦，指不指是前輩的事情，走不走卻是人家的事情，又何必杞人憂天呢。”鍾晴本就是小姐脾氣，因為道衍剛才那一番話，現在也對道衍起了反感，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恭敬了。

  ??隻見葉承道：“前輩指的路自然是似錦坦途，晚輩但能聆聽已經受益匪淺，豈有猶疑之理。”

  ??道衍此時的心中卻泛起一絲難過，他知道現在自己說什麽，葉承答應的可能性已經非常大了，但是成祖的這個要求，又未免有些太過苛刻。

  ??一時間猶豫的人變成了道衍，但是思前想後之際，道衍覺得也並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說道：“自從建文帝出逃之後，你的父親一直如鯁在喉，若是一日不找到建文帝，恐怕他無一日可得安眠。誰都有犯錯的時候，你父親現在對當年放火之事依然不能釋懷，他已有悔過之意，畢竟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貧僧以為少俠不若摒棄前嫌，助你父親尋找到建文帝，這樣一來可盡子孝，而來可安社稷。”

  ??葉承猶豫道：“建文帝與我無冤無仇，別說這天下之大，我未必能找到，就算能找到，豈不是會被父親所殺，那樣一來我豈不罪孽深重？”

  ??道衍笑道：“若是任憑建文帝在外，那才是罪孽深重，少俠試想，一個失去國家的皇帝，除了被想要造反忤逆的人當做傀儡，還能做些什麽？如若真成了那種局麵，一來建文帝的後半生隻能任人擺布，二來戰亂一起，中原安定的大好局麵就會再次不複存在，元人滅亡時的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就會再現。真到了那個時候，你的父親成祖皇帝就別無選擇了，無辜遭受牽連，生靈慘被塗炭，豈不是罪過中的罪過嗎？”

  ??這一番勸導讓葉承不禁茅塞頓開，砰然心動：“這法師所說不錯，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將不可收拾，皇位是誰我到不在乎，但天下大亂，百姓遭殃，卻是不能袖手不管的。”

  ??“前輩所說頗有道理，葉承之前沒有想到這一層，著實受教了。但是正如前輩所說，如此國家興亡之大事，豈能寄希望於我這區區一個江湖遊俠呢？”葉承問道。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況且尋找建文帝之事已經在秘密進行當中，一品閣的眾多江湖中人，正是授命於此，就連貧僧也是在列，所以絕非讓少俠一人去找。”

  ??葉承聽罷點點頭，沉吟不語。

  ??道衍繼續說道：“成祖皇帝已經向我言明，隻要少俠能夠在尋找建文帝的過程中出力立功，必當恢複你四殿下的身份，為你母親正名，並委以朝堂重任。”

  ??此言說罷，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道衍知道葉承在權衡思考，所以又喝起來茶來，不去打擾。那邊的鍾晴知道這事隻能由葉承一人決定，當下也隻好關切地看著葉承，不敢多說一句。

  ??“好！但我葉承有三個條件！”葉承的話打破了沉默，他豁然起身，終於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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