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卿雖說心中有所記掛，但是不好上來便開門見山，少不得陪著敬妃說說家常。

  敬妃說的沒錯，二人的確是投緣，孟知卿隱隱約約的能夠感覺到敬妃身上有一股與這皇宮格格不入的灑脫，說話做事如同快刀削瓜，幹淨利落，帶了些江湖上的風塵煙火之氣。

  說到高興處，敬妃的手勢也密了起來，看他舉手投足之間的利落，孟知卿又回想起那夜他與司空嶼對打時的身形。於是不禁好奇地問到：“敬妃娘娘身上總有一股俠氣，倒是這宮中難得一見的。”

  敬妃笑了，笑的十分明媚。若不是他一身宮裝，孟知卿隻當自己是在皇城之外的某間茶館中遇到了一個豪爽的女俠。

  “王妃說的沒錯，”他笑著：“在進宮之前，我原本也是位江湖俠士，名號“湘九遊俠”。”

  雖之前便有這樣的猜測，可是這句話從敬妃的嘴裏說出來，孟知卿還是有些不相信的。雖這種江湖女兒進朝堂，隻是在戲文中才能見到的，可是真實的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孟知卿還覺得有些不可相信。

  隨後他便笑了，自己死過都能重生的人，這世間還有什麽是無法接受的呢？見孟知卿神情平和，敬妃不由得啞然。“王妃難道不覺得奇怪？”

  孟知卿笑著說：“娘娘性情幹淨，爽朗，姿容更是豔絕無雙，能夠入宮也並非稀奇。隻是妾身好奇，這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您是如何進了這軒轅後宮，成為皇上的妃嬪呢？”

  敬妃笑了：“這倒是個很久遠的故事了。”說著，敬妃的目光便蕩出去很遠，似乎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何年何月的哪個地方：“先帝雖說在生前曾經做過錯事，可是不得不說，他還是一名能夠體恤百姓的明君。”

  “先帝喜愛微服私訪，而且身邊也不多帶些人，美其名曰體恤民意，隻是這樣雖然能夠盡快的融入百姓之中，可是也多了一份危險，早年間朝堂上，有人便蠢蠢欲動，趁著微服私訪之時，想要對先帝不利。當時先帝強行窘迫，身邊的人都走散了。他與眾人纏鬥在一起，我便剛好從旁邊路過。隻以為他是哪個門派被人追殺的青年才俊。”

  “當時年少，初入江湖，十分看不得這種以多欺少的戲碼，便上前替他解了圍，於是我們二人也算認識了，當時他並未表明身份，隻是讓我送他去一個地方，到了地方才知道是當地的縣衙，也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原來是九五至尊。”

  “我當時一門心思想要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天地來，所以便拒絕了他想要帶我回宮的提議，一意孤行的走了。”

  孟知卿原本以為這是一個美女救英雄，成就佳話的故事，沒想到敬妃居然拒絕了，便又追問到：“那二人最後為何又走到一起了呢？”

  敬妃嘴角勾了勾，並未將眼神收回來，繼續說道：“有道是無巧不成書。我在江湖上闖蕩了幾年。的確是落了個“湘九遊俠”的名號，但是也因此得罪了人，有了仇家，一日被仇家追殺，被砍了一刀。眼見得小命不保，剛巧當時身邊就是皇宮，我想這宮中還有故人，若是藏入這皇宮之中，或許還能保下一條性命，也沒有想那麽多，便跳入了皇宮之中，沒想到一入宮門深似海，一直到現在竟都沒有出去。”

  敬妃自嘲的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自古以來江湖朝廷兩不幹，是武林的規矩。那些仇家見我入了皇宮便也沒趕盡殺絕，隻是我這樣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跳入這宮牆之中，少不得被人當做刺客給捉了起來。原本這種小事是不會驚擾到皇帝的，可是好巧不巧，那日侍衛壓著我入大內天牢時，剛巧遇到了下朝歸來的先帝。你說我當日蓬頭垢麵，渾身血汙，也難為他一眼就將我認了出來。”

  講到此處。敬妃笑了，臉上滿是帶著些小女兒的嬌羞，他那樣的一張臉，出現這樣的一種神情。仿佛是。兩世相隔的一張麵目，重疊在眼前。

  孟知卿在看敬妃，那裏總是有一種重影的感覺。“我當時那一刀被砍的不輕，好在先皇找了太醫仔細的為我診治，這才保下了一條小命，這緣分本就是如此，先前我救了他一命，隨後他又還了我一條命，這可不就是相互交錯的緣分嗎？等我傷好了卻再也出不去，他就將我納為妃嬪。”

  “我身份不明，不像是其他人背景深厚，入宮本就是不合規矩，他冊封於我，一上來就封了個嬪，更是於理不合，現在回想起來，不知道他當時受了多大的壓力，不過也難為他一力抗爭，你看，我也曾做過前朝言官口中禍水呢。我與他也的確是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他上朝，我便在宮中等他，他下朝我們便一起品鑒秘籍，有的時候還會切磋兩招。早年間我在江湖之中受了些傷，所以一直都沒有孩子。他倒也不在意，一路冊封，到了妃位。”

  “我一直以為我們兩個會這樣一直走下去，可是沒有想到，終究他先走一步，臨死之前也沒忘了給我一份體麵，在這皇宮之中，倒也算是最後給了我一塊清靜之地。”

  孟知卿點點頭，他知道敬妃一生，不是剛才那短短幾句話就能概括的，在她口中那個重情重義，生前給他恩惠、死後給他體麵的人，後宮也坐擁了三千佳麗。

  孟知卿知道軒轅先皇子嗣繁盛，光是皇子就有十九個，傳言這先帝最小的一個妃嬪，比他小了整整四十歲，直到晚年還在不斷的擴充後宮，況且他還是一個將自己的皇後拱手相送的人，

  孟知卿實在是無法把那個眾人口中傳言的軒轅先帝和敬妃口中的那個人聯想在一起，不過看敬妃的樣子，那些年他們一起經曆過的快樂時光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