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小健連聲求饒，然後說道，“是的，費雲峰確實是我們殺的，田中左衛門好像一直在抓捕叫什麽楚達和林長楓的人。你知道的，青幫在上海灘耳目眾多。所以他命令我打入青幫，利用青幫的勢力把殺害費雲峰的罪名安在他們二人身上。”

  ??“噢，你還是蠻聰明的嘛。看看，認不認識我？”林長楓說著就撕掉了貼在嘴上胡須，摘掉了墨鏡。

  ??譚小健看了一眼，他想起田中左衛門給他的林長楓的照片，突然叫了起來，“原來你是……林……林……長楓！”

  ??真是冤家路窄，譚小健知道今天自己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我再問你，那個田中左衛門是什麽時候讓你們到哪裏去盯梢的，那個被盯梢的那個人是誰？叫什麽名字？有沒有照片？”

  ??譚小健的心中狂喜，機會來了，隻要把握好的話，說不定這可能會成為他惟一的生存機會。

  ??“田中左衛門是前天晚上通知我的，沒告訴我她叫啥名字，也沒說她住哪裏，他給了我張照片，告訴我她可能會在靜安寺路一帶活動。”頓了一頓，他繼續說：“照片就在一個小櫃子裏。”

  ??照片的確在那個櫃子裏，櫃子裏還有一把王八盒子，譚小健防身用的，而且子彈已經上膛。放在櫃子裏就是為了以防會發生像類似於今天的這種情況。

  ??聽聞此言，林長楓的心裏大吃一驚，看來白璐瑤已經被小日本發現了，她是怎麽暴露的？難道這次又是奇門內部那個叛徒告的密？

  ??“帶我去看照片。”

  ??譚小健感到自己背上的那隻腳鬆了。他裝作力不從心的樣子掙紮了半天才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撲向自己的櫃子，他救命的櫃子。

  ??他在摸鑰匙的手在不停地顫抖，開鎖時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林長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身子靠了上去。

  ??譚小健打開鎖，慢慢翻起櫃子的上蓋，伸手掏出一個皮麵的小筆記本，他抖抖索索地翻開筆記本，露出一張照片，這是一張二寸的頭像照，林長楓一眼就認出了她，甜美的笑容、筆直的長發，他的心裏突然湧過一陣激動。

  ??譚小健這時突然飛也似的從櫃子裏掏出了一把槍——他的王八盒子，對準了林長楓。

  ??與此同時林長楓飛起一腳，譚小健的手腕發出清脆的一 “哢嗒” ，手腕給踢折了。王八盒子飛起來正好落在了林長楓手裏。瞬間功夫他的食指就穿過扳機護圈，中指按住槍身輕輕一拔，那槍便對準了譚小健。

  ??譚小健顧不上手腕的劇痛，一躍而起，直往窗口撲去，窗外就是吳淞江，隻要躍出窗外他就可以借水遁逃脫。他自小在日本的江邊長大，水性極佳，他自忖雖然斷了兩隻手腕，但隻要能到水裏，一個猛子下去仍能紮出很遠。

  ??可譚小健又失算了，眼看自己就要翻出窗外，誰知林長楓飛來一腳，自己就仰麵朝天地摔倒在地上，摔得是眼冒金星痛徹心肺。林長楓的一隻腳又踩了過來，譚小健隻覺得好似千斤巨石壓在身上，動也不能動。

  ??此刻，譚小健是徹底絕望了。

  ??林長楓還要問譚小健話，不然早就一腳踹死他了。

  ??林長楓搖晃著手裏的照片對著譚小健說：“你們從哪天開始盯梢的？又是哪天跟上她的？”

  ??“我讓阿二他們在靜安寺路上晃了兩天了，這幫沒用的東西，回來跟我說壓根就沒見過這人……哎喲！”

  ??譚小健掙紮著，渾身像是散了架，沒有一處不疼的，“晚上蝦米說他再加個夜班，就出去了，沒想到就把您給招來了。”

  ??譚小健一臉的諂媚，“林大俠，您放在下一個碼頭，我譚某人一定會重重有謝。”

  ??“你這個日本人來中國時間不長，江湖上的話講得到挺溜的嘛？”林長楓冷笑著戲謔道。

  ??譚小健知道來硬的自己不是對手，隻能來軟的。

  ??“十根小黃魚，怎麽樣？十根小黃魚，隻要您能饒在下一條小命。”

  ??林長楓白了他一眼：“你的命就那麽賤嗎，就值十條小黃魚？”

  ??“那就二十條您看如何？”譚小健的心裏幾乎已經心疼是在哭了。這二十條小黃魚可以在窯子裏為四五個清倌贖身或買上一輩子都抽不完的大煙了！

  ??“好吧，”林長楓像是動了心，“二十條小黃魚饒你一個……！”說罷腳下一發力，譚小健的口中噴出一股血箭，兩眼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他最後看到的是林長楓那雙皮鞋的鞋底，CC底，金足牌的。

  ??林長楓把照片放進風衣的內插袋裏，轉身又在屋內四處轉了一圈，他發現裏麵一的個房間裏擺放著印刷機、油墨、紙張，還有幾箱碼得整整齊齊的紙箱。他走過去，打開其中一個紙箱，眼睛頓時一亮：裏麵竟全是假的大清兌換券！原來，這裏也是日本人印製假鈔的一個窩點。

  ??他走出去，蹲下身子，搖醒了早已暈倒在地的蝦米，“喂，我問你，這些兌換券準備運到哪裏？”

  ??蝦米迷迷糊糊中有些醒轉，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林長楓，支支吾吾地說：“運到……到……日本……領……領事館。”

  ??“還有其他印假鈔的地方嗎？”

  ??“不……不知道……”蝦米一個勁拚命的搖頭。

  ??林長楓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突然用力，一下子擰斷了蝦米的脖子。

  ??就這樣，在這個漆黑的夜晚，除了幫主譚小健，蜈蚣幫二十一名幫眾，沒有一個幸存者！

  ??林長楓並不是那種冷酷嗜殺的冷血動物，之所以在蜈蚣幫大開殺戒，完全是因為保護白璐瑤，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到了威脅，他不得來不殺人滅口。即便若幹年後，他回憶起這次殺戮，盡管心裏也會產生一點點的惻隱之心，但他依然會確信自己當時的做法是對的。因為他清楚，在那樣的情況下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婦人之仁，必須當機立斷，否則會留下無窮無盡的麻煩。而之所以留譚小健這個活口並把他帶走，是因為日後他還有用處。

  ??法租界巡捕房，傑森探長剛放下電話，就聽到門外有人在敲門，他頭也不回地叫了聲：“進來。”

  ??“報告探長，剛才白利路上的巡捕電話報告說強家角蜈蚣幫的總堂被人挑了，除了幫主譚小健失蹤，幫裏的小嘍囉們裏裏外外二十一條人命！”

  ??“蜈蚣幫？”傑森滿腹狐疑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華人巡捕陳定南，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這中國人也是，叫什麽名字不好，非要叫什麽蜈蚣，還蠍子呢。

  ??“這蜈蚣幫什麽背景？”

  ??陳定南不慌不忙說道：“據小的了解，這蜈蚣幫自從換了譚小健當堂主後，主要是在替日本人辦事，在上海灘的勢力極速擴張。這次不知得罪誰了，竟被人家一鍋端了。”

  ??“日本人？”傑森聞言一下子想到了田中左衛門。他知道田中左衛門雖然表麵上是在日本領事館工作，但實際上他就是日本特高課的主要負責人。那個什麽蜈蚣幫說不定就是他養的一群狗。不過這也奇怪了，究竟誰有這麽大膽，敢跟有日本人在背後撐腰的幫派作對？

  ??傑森站了起來，沒有說話，他的腦子在飛速的運轉著，沉默半晌，他轉過身吩咐手下：“讓白利路上巡捕帶上手下所有的弟兄把現場封鎖起來，並走訪周圍的居民，看看有沒有人看到過或聽到過什麽。你再帶十個手下過去幫忙。日本人一會兒就會趕到到，讓他們聽日本人的指揮。”

  ??等陳定南出去後，他拿起桌上的電話，直接打到田中左衛門的辦公桌上。

  ??“你好啊，田中先生，”傑森的口氣很柔和，就像沒什麽事發生過一樣，“有一個消息，也許你會感興趣。”

  ??“強家角有一個蜈蚣幫，不知田中先生聽說過沒有？”說到這，傑森特地停頓了一下，他在等田中左衛門的反應。

  ??“蜈蚣幫？”田中左衛門在電話裏也頓了頓，不露聲色地問道：“聽說過，好像是青幫的一個分支，怎麽啦？”

  ??“我們巡捕房的人剛剛在三電紗廠他們的總堂這邊發現了二十一具屍體。”

  ??電話那邊，田中左衛門的眉毛揚了起來，太陽穴又開始抽筋了，他習慣性的用手指按住太陽穴，不過他的聲音依然是不慌不忙的：“哦，原來是這樣。不知道傑森探長為何要來電告訴我這件事？”

  ??傑森笑道：“沒什麽，我也就是隨便問問。我還以為田中先生會對這個蜈蚣幫比較熟悉的。”

  ??“熟悉談不上，但確實跟那個幫主譚小健打過幾回交道，那個支 那人人還不錯，辦事也比較講信用。”田中左衛門從陰沉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意，淡淡問道，“不知傑森探長有沒有派人過去封鎖好現場？”

  ??傑森發自內心的佩服著田中左衛門的涵養功夫和精明，不動聲色地說：“是的！我已經命令手下人把現場保護起來了。”

  ??“好吧，謝謝你了，傑森探長。我們雖然跟蜈蚣幫沒有多少關係，但畢竟有過生意上的往來。這樣吧，我馬上叫幾個人過來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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