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裏吃過白璐瑤帶去的午餐後，三人結束了徒步踏青，又回到了船廠。

  ??“這是我跟璐瑤的試製品，你再用放大鏡仔細看看。”宋一手站在桌前，手裏拿著張光亮亮的假鈔說道。林長楓接過宋一手遞來的放大鏡，逐點觀察那張假幣。

  ??“怎麽樣，很吃驚吧？”

  ??“什麽呀？”

  ??林長楓這麽一反問，白璐瑤沮喪地聾拉下肩膀。

  ??“啊——昨天教你的都忘光了呀。不是說了嘛，這張鈔票是用offset式印刷機印的，那你再想想平版印刷的濃淡是怎麽搞出來的？”

  ??林長楓又一次拿起放大鏡，仔細觀察起那張假的兌換券。這次他總算看到了，平版印刷的濃淡是靠那些網點的大小表現出來的。然而，不知為何，在這張鈔票上不管怎麽看，都發現不了一個網點。

  ??兌換券上的肖像畫，原本就是用細線和點描表現出來的，所以那裏有些小點這也不足為奇。但是底兒和票額文字等等地方，卻全都不是小點的集合，而隻是一根根的細線。

  ??林長楓的腦子都要亂成一團糟了。“這是怎麽搞的。為什麽沒有網點呢？”

  ??宋一手詭秘地笑著，舉起食指。

  ??“第一點提示，再重新考慮一下為什麽必須要網點。”

  ??“嗯——平版印刷，正因為原版是平平的，隻能夠均一地塗抹油墨……所以……”林長楓嘀咕著。

  ??“第二點提示。一萬元麵額的票子上有幾種顏色來？”

  ??林長楓突然到昨天講起過正麵是凹版二色，記號是凸版二色，而底兒是平版……

  ??他拿起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端詳起那張用offset式印刷機印刷的假鈔來。

  ??正是那麽回事。這張假鈔上，洋紅、黃色等基色一概沒有使用，每一根線都是用鈔票本來的那種淡淡的中間色的油墨印刷的。這麽說來……

  ??林長楓略有所思的問道，“是不是每種顏色都製做了一塊原版來進行印刷的……”

  ??“唉呀，你總算明白了。”

  ??宋一手和白璐瑤對視了一眼，互相看看，點了點頭。

  ??“可是，這是怎麽……”

  ??林長楓還想不出他們具體的操作步驟。難道是先把顏色分解了，再用什麽設備進行合成，一種顏色一種顏色地提取出來的？可是也沒看見這裏有那麽先進的設備呀？

  ??這時，宋一手從林長楓手裏拿過假鈔。

  ??“你看，我們對畫像進行了色調補正，找出最接近上麵的各種油墨色的顏色，再製做出的正反麵都是十五種顏色的臨時的原版。因為會出現多餘的線，所以接下來我就用手工摹寫的方法對比著真鈔，把多餘的線去掉，而隻留下一種顏色。接下來再用照相製版的方法進行印製。這樣，網點就一個也不見了，隻有線條畫的原版也就做出來了。”

  ??原來如此。雖說是平版，但要是四種基色都均一塗抹的話，就不需要什麽網點了，隻需塗抹上那種顏色就可以了。他們就是利用這個道理，先粗選一遍，然後再把各種顏色都做出一塊臨時的原版。

  ??“那麽，油墨也一樣嗎？”

  ??“我們在用儀器對鈔票掃描時，會進行一次色調補正，記下最接近真幣色彩的顏色分解的比率。”

  ??白璐瑤得意洋洋地做了說明。宋一手接著說道：“每種顏色都是以此為基礎，把各種油墨混合起來，製出特殊顏色的油墨。前段時間，因為老是製作不出最接近油墨的顏色，我們已經浪費了好幾罐油墨了。”

  ??通常的offset式印刷，在印刷時，是用網點來表現混合色的。但他們這次卻是用油墨製出混合色之後，才進行了印刷。

  ??“喂，你來瞅瞅清銀總裁印下麵的波紋圖案。”宋一手哧哧地戳著鈔票。

  ??“不過深凹版的那種沙沙的感覺，還是無論如何也表現不出來。所以，沒法子，我們就……

  ??把它推到林長楓麵前。

  ??“雖然也是offset線條畫原版，但是真鈔上混合色卻表現得相當漂亮。”

  ??林長楓從宋一手手中接過那張真鈔。

  ??確實，紅色的總裁印下麵繪著波紋圖案，顏色從左往右由紫色逐漸過渡為淡淡的粉色。

  ??要是把四種基色混合起來印刷的話還可以理解。可是用單色線條畫原版印刷，本來就不可能出現混合色的。然而這張真鈔上卻的的確確有色彩的變化。

  ??再瞅瞅假鈔，整個兒用的都隻是淡紫色一種顏色。如果單看一張，也許不會注意到，除非注意看的話。可要是把兩張放在一起這麽一比較，差別就很明顯了。

  ??“這樣，要想造出完美的假鈔，除水印以外，這個也必須搞清楚。再就是——”

  ??宋一手說著，轉向身後的書桌。

  ??“怎麽做凹版原版的問題。”

  ??桌子上，幾塊肖像畫刻壞了的銅板仍疊放在那兒。宋一手想要在單一色彩offset用的線條畫原版基礎上，刻入兌換券的人頭肖像畫，來做凹版原版用。

  ??“那，普通的凹版，是如何製作原版的呢？”

  ??對印刷一竅不通的林長楓，提出了這麽個最基本的問題。宋一手打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本書，是《基本製版概論》。光看名字就知道這是本讓人有些難對付的技術書。老頭嘩嘩地把書翻到有黑白照片的一頁。

  ??“你看，現在一般都用的是這種，一個長方形的台子上並排放著兩個大滾筒，各自的前麵都安裝著一個帶軌道的四方形盒子的海裏奧庫裏肖古拉夫雕刻機，這種機器的名字有些咬舌吧。”

  ??“這兩個滾筒，一個滾筒是掃描用的，另一個是用來卷做原版的銅板的。隻要在掃描用的滾筒上放上原稿，就會自動進行色分解，刻製出洋紅、黑、青綠、黃等基色的原版。”

  ??“是自動雕刻嗎？”

  ??“啊。是把鑽頭靠在卷著銅板的滾筒上，刻入畫像的。”

  ??“要是調節的好的話，不能使刻度加深嗎？”

  ??“很遺憾，不會那麽好。如果單純是加深刻度的話，也許並非不可能的。但是，正因為是自動雕刻，滾筒和鑽頭的角度經常被限製在一定範圍內。要想畫出平滑而細密的線，無論如何都會超出那一界限的。”

  ??林長楓知道了，他們要對付的是僅僅一毫米裏就刻有十一根細線的精品，要是可以用機器來雕刻的話，恐怕早就被人模仿了。

  ??“現在我們需要弄好用凹版用的平台，把這個簡易印刷台搞定，就可以開始了。凸版印刷的部分，應該隻有紙幣號碼和紅色的清銀總裁印。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麽製造假鈔用的版就費不了多大功夫了。”宋一手說道

  ??“可是——”林長楓還有些疑問。宋一和白璐瑤都把視線集中過來。

  ??“我記得在書上看過介紹印刷鈔票的情景，並不是不是一張一張的印刷出來的，要沒記錯的話，好像實在一張紙上並排豎著五張，橫著四張的印刷出來的。”

  ??““啊，豎著五張，橫著四張，每次共印二十張？”

  ??“是嗎，還真是一次印好多張呀……可是，最初的原版該隻有一個吧？”

  ??聽了林長楓的話，宋一手眼眯了起來。

  ??“要那樣的話，應該是用最初的原版再複製出一些版吧。”

  ??林長楓接著說道：“剛才說的那個海裏奧庫裏……什麽的機器，也許的確不能雕刻深凹版。但是據我推斷，上海的印刷局裏，應該是把原版複製了，製做出了深凹版。如果用這種方法，不管多麽細密、多麽平滑的線，理論上都能刻到版上吧，我這麽覺得。”

  ??宋一手和白璐瑤的眼睛像快鏡頭播放綻開的花苞一樣張大了起來。

  ??“真不枉我收你當我的徒弟。”

  ??“嗯，看來你這個學生並不笨呀。”

  ??雖然林長楓對兩人佩服他的方式不甚滿意，但這樣多少會另眼看待了吧。他看看兩人的臉，詢問道：“那，上海印刷局是如何複製原版的呢？”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