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長雄聞言，放下手裏的書，走了過來，隻見衣櫃後麵，一個黑洞洞的暗室呈現在眼前。

  ??“外麵叫幾個人過來。”

  ??“哈依！”渡邊長雄似乎因為這個新的發現而異常激動，一溜煙小跑出去叫人了。

  ??看著密室的暗門田中左衛門也是目不轉睛的樣子，內心充滿了一種興奮和不安。盡管從昨天起，自己已經十幾個小時不曾休息了，但此刻的他依然是勁頭十足，就像聞到了獵物氣味的獵狗，有著一種突破的渴望。

  ??不一會兒，渡邊長雄帶著幾個特務來了，他們打著手電筒先走進了密室，過了不久，田中左衛門也跟著走了進去。

  ??不過，讓他有些失望的是，這間密室並非如想象中那麽大，也不似過去從一些書裏看到的密室那樣曲徑通幽、四通八達。說白了，這間密室就是一個封閉的小房子，裏麵藏了不少的古籍，什麽《洞玄子密注十三經》、《素女經》、《諸病源候論》、《房中補益》等等，有些書名田中左衛門都沒聽說過。

  ??密室裏為什麽藏這麽多古籍？

  ??正在田中左衛門心中犯疑之際，渡邊長雄走過來問這些書怎麽處理。

  ??“一本不留的統統帶回。”

  ??田中左衛門言罷之後就走出了密室，信步來到圖書館的院子裏，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

  ??天井裏的汽燈有些刺眼，他有些疲憊地閉上眼，這奇門一角今晚終於挖開了，一切才剛剛開始，他不知道自己還要熬上多少個夜，此刻他隻想抓緊時間打個盹。

  ??梧桐樹在風中舞蹈，風聲便是它們的舞曲，黑夜就是它們的舞台。夜上海，夜上海，初春的上海此刻沒有喧嘩，有的隻是瑟瑟的寒風。

  ??不遠處的十裏洋場閃爍著霓虹燈，西麵是靜安寺的暮鼓梵唱。遠遠的，百樂門舞廳隱隱飄來尖細的女聲：“玫瑰、玫瑰，最嬌豔……”

  ??今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上海灘六號，中國通商銀行營業大廳和平時一樣，客人進出如常。

  ??這家銀行成立於一八九七年，是中國第一家發行紙幣的銀行。中國通商銀行表麵上雖然說是官督民辦的商業銀行，其實就相當於清朝的國家銀行。銀行完全參照英國匯豐銀行的管理體製，連發行的紙幣也在英國印製。

  ??這時，一位錢莊的夥計拿著銀行發行的兩千元銀元劵和五百兩銀兩劵到櫃麵上行兌現。

  ??櫃麵職員接過銀元卷、銀兩劵仔細查看。最近，通商銀行發行了不少跟銀元等值的銀劵，大額的從三十萬、五十萬到一千、五千不等，小額的有一元、二元、拾元，其中大額的都有存根，小額的沒有。這些銀元劵和銀兩劵的票麵上都畫著一個招財進寶的財神像，精致漂亮，具有濃烈的鄉土風味。

  ??紙幣和銀票、劃匯票據不同，後者有手寫的密押，是難以作假的。所以上海大小錢莊的銀票因為有了不斷更換的密押，從未發現過假票。但紙幣是印刷品，作假的可能性很大。因此，銀行職員收到銀元劵和銀兩劵時，都要查驗防偽標記，特別是一般使用者不太注意的編號。

  ??櫃麵職員查看後，發現編號不對，紙質也好像略有差異，特別是紙麵上財神像的比例好像有點不大對，陡然一驚，問前來兌換的錢莊夥計：“請問你是哪家錢莊的？”

  ??錢莊夥計回答：“盛宣錢莊，怎麽樣？銀票有什麽毛病？”

  ??盛宣錢莊是上海灘規模最大的一家錢莊，他的後台老板盛宣懷還是這家銀行的第一任行長，職員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你們是什麽時候收到的？”

  ??“是昨天下午，好像是兩個日本人來錢莊兌現的。”

  ??“對不起，請你稍候。”

  ??職員走到裏麵賬房間。主任姓吳，接過銀劵問：“這銀票怎麽啦？”

  ??職員說：“上麵的號碼有些不對，我們千元銀元劵、百兩銀兩劵不是這樣的號碼，而且，紙質、印刷有出入，上麵的財神像也走樣了。”

  ??姓吳的主任又把銀券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了一番，慢慢皺起了眉頭，定下結論說，“不錯，這確實是假票，兌現人現在哪裏？”

  ??“還在外麵等著。”職員說道。

  ??“你趕快去穩住這個人，我馬上報警。”吳主任脫口說道。

  ??那個錢莊夥計在櫃麵上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不斷催促：“你們快把銀元、銀兩兌給我啊，解銀車還在外麵等著，我還要回去交賬呢！”

  ??職員好言說：“對不起，對不起，到銀庫去取的，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就在這時，兩個印度巡捕和中國探員，來到櫃麵上，問，“誰拿假票子來兌現的？”

  ??吳主任走出櫃台，指著那個錢莊夥計說：“就是他，他自稱是盛宣錢莊的職員。”

  ??那個探員打量著夥計：“這銀元劵銀兩劵是你拿來兌現的？”

  ??夥計說：“是啊，是錢莊交給我的差，解銀馬車還在門口等著呢。”

  ??“通商銀行報告巡捕房，經查驗這是假票，你知道不知道是假的？”

  ??夥計鎮定地回答：“我當然不知道，如果知道是假的，我也不會拿了它來兌現了。而且，我們錢莊沒有人看出這是假票，要是看出來，就不會收下來了。兩千大洋、五百兩銀子不是小數字，錢莊是要吃賠賬的啊！”

  ??探員冷笑道：“我看你這個人，能言善辯，遇事不慌，不是等閑之輩……你別囉嗦了，跟我到巡捕房跑一趟吧。”說著，用手一揮，兩個高大的印度巡捕上來押夥計。

  ??夥計有些慌了，掙紮著喊道：“假票又不是我偽造的，你們憑什麽抓我？”

  ??吳主任說，“對不住了，兄弟，就委屈你走一趟吧，不是你做的事，是賴不到你頭上的，你到裏麵把來龍去脈說清楚就好了……”

  ??夥計的神情變得很懊惱，長歎一聲說：“算我晦氣，這樣一個大彩球居然落到我頭上，真是倒了七八輩子的黴……”說著，不再掙紮，由巡捕押著走出銀行。

  ??這位吳主任在銀行幹了多年，是見過世麵的，假鈔的事也碰到過的，但極罕見。一經發現，都視作是嚴重犯法的事，所以都報告巡捕房查辦。但這次他卻犯了個大錯，將那個持假銀票的人扭送到巡捕房，也就等於將這件事公布於眾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天時間，通商銀行發現假票卷的消息就不脛而走，成了上海灘的最大新聞，《申報》《新聞報》《字林西報》在第二天的報紙上都搶先發布了這條消息。

  ??無獨有偶。過了幾天，市麵上又陸續出現了不少一元、二元的銀兩兌換券假幣。一時間，假幣的事攪得上海灘人心惶惶。

  ??而此刻，剛剛從圖書館躲過一劫的奇門眾人也都聚在船廠，林長楓正手拿著兩張銀兩兌換劵，一張假的、一張真的，相互比對著看了半天，最後說道：“哎呀，看得眼睛都酸了，也看不出這兩張票子有什麽區別。還去造假大師幫我看看吧。”

  ??“去你的，什麽造假大師。”白璐瑤橫了林長楓一眼，隨即接過假鈔，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喃喃自語道：“這種假鈔雖然印得有些粗糙，但也幾乎可以亂真了。”

  ??“你覺得可能是哪些人幹的？”林長楓問。

  ??“從這做工來看，不大可能是江湖‘火門’所為。”白璐瑤隨口答道。

  ??“火門？江湖上還有這麽個門派？”林長楓問。

  ??“是啊，這個你還不知道吧。古代中國的貨幣都以金、銀、銅等金屬鑄幣，冶煉偽造假幣都需要火，江湖上稱其為火門。曆朝曆代都有火門專門製造假錢從事行騙的勾當。 ”

  ??白璐瑤所言不假。自古以來私鑄錢幣者皆處以極刑，但以身試法者眾多。正所謂利之所在、人仍趨焉。有多少種錢幣，就有多少種偽造的假錢幣。其偽造之術花樣繁多，防不勝防。

  ??清朝法律嚴禁私鑄錢幣，為首者和工匠均斬首，沒收財產；家族無關人等則一律流放,盡管這比前朝更為嚴厲，但“立私爐”造偽金、偽銀、偽銅、偽鈔等現象還是層出不窮。

  ??“既然如此，你怎麽就能斷定這些假票不是火門的傑作？”林長楓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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